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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芷站在门口徘徊踟蹰,叩门的手擡起又放下,犹豫着要不还是算了,才刚转身,内里传来冷淡的声音,
“进来。”
她在心里叹口气,重新把脚跟子挪到门槛前,推门进去。
一间宽敞且采光很好的屋子,与主人冷铁般的性格很像,一排排摆放整齐的铁甲,兵器。正中央一大面墙体上密密麻麻画着山川和河流,要塞之地用了红旗标记。
侧边的架子有卷好的布防图和丹书铁券,还有精铁制成的铠甲,冰凉而光滑的金属上一道道划痕,都是它主人骁勇善战的证明。
厚厚的卷宗中,熊良景在伏案写东西,见人进来,也不理会。
良芷背手走过去,佯装若无其事问他在写什幺。
熊良景终于擡头,说是上书请兵的奏章,向楚王交代此番出动精锐同无央阁交锋的事情。
他沉稳的面上并无多余的情绪,就像处理一件普通事务。
良芷却吓得胆子抖三抖,瞪着眼睛摁住他的手,哀求道:“别呀,你若交上去,铁定传到母亲耳朵里,届时我一定会被关禁闭的。”
熊良景静静看着她,说你也知道啊?
往常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眼的。
良芷不服气:“我不过去找人而已,此番不正好,你该派人将他们查一查了,我可知道,哪儿可引来了不少达官显贵,看着不像是什幺好组织。”
熊良景面色变得复杂,说这是你该管的吗,你是公主,不是刑司。
“这可不是简单的朝堂之事,是民间组织的纷争,况且树大根深,不能轻举妄动。”
良芷还要说什幺,熊良景继续道:“你以前答应过师傅,出宫就要约法三章,还记得吗?”
“记得。”良芷默了默,低着头小声道:“一不欺弱小,二不随意泄财,三不能泄露身份。”
熊良景盯着她,“那你说说,这回你都占了几个了?”
良芷不想说话了,因为自知说不过他,她余光里,见熊良景又提笔继续写,也慌了,干脆扯开嗓子,打算以柔克刚:
“你就知道欺负我!”
话音一落,门被推开,有人带笑着问,“欺负谁啊?”他虽穿着常服,浑身兵戈之气未去,声音自带沙场兵戈磨砺出来的气势,望着良芷,面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良芷飞扑进他怀中,“阿公!”
熊良景也起身行礼。
国公一手持木仗,一手拍了拍良芷的头发,慈爱道:“是谁要欺负我们阿芙啊。”
熊良景便盯着良芷,一边将事情交代清楚。
听完,鄢侯摸着木仗端首的鸠鸟,幽幽说这种事情,私底下解决就好了,帮派纷争,摆上台面不好。
良芷立刻绕到桌前把世子写好的奏章收进怀里,忙不迭道:“对对对,听阿公的。”
熊良景皱了皱眉,也只好作罢,颔首:“是。”
良芷心满意足回到鄢侯旁边,听到他埋怨,说真是宫也不知来看阿公,若不是今日来世子府谈事,都不知道她来。
抱着他胳膊,良芷撒娇道:“我这不是最近有事情耽误了,本来就是过几日要去看您的。”
鄢候一听,“那事不宜迟,正好阿公也要回府了,马车即刻出发,现在跟阿公走!”
良芷屁颠颠跟着:“好咧。”
熊良景仍皱眉,在案前低声道:“阿芙。”
良芷脚步顿住,只好说,“阿公您先去马车上等我,我再同哥哥说说话。”
良芷站回去,“又怎幺了?”
熊良景道:“你同渊君是怎幺回事?”
良芷不太自然错开他审视的目光,“就你知道的那回事呗。”
熊良景面容肃穆道:“自然不是因为这个。”
良芷反应过来,“不是说楚渊已经没事了幺。”
熊良景便问她,“你对他了解多少?”
良芷哑然,她好像不太了解。
熊良景见她表情如此,坐下来喝了口水,方道,
“你可知,他当年可是才冠北渊的公子咸,十五岁回宫,便得渊王赏识,手段了得,独自担重任,第一案就是查处贪墨国库,涉案之广,关系之大,公子咸不畏强权,杀伐果决,愣是将暗线连根拔起,处决数百人,虽不是世子,也是被看中的王储,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何以会被送来当质子。”
良芷呼吸静了静,“为何?”
“他被姚瑜告发得了一罪,让渊王不得不放弃了他。”
熊良景看着她,声音砸进她耳中。
“是弑母啊。”
回廊里,染上了一片灿烂的阳光,布满了明媚,这明媚的色彩往外延伸着,一直几丈开外,陡然陷入寂寥。
练成片的阴影中,姚咸静立在树下。
他微微擡头,看着顶头败谢的枣花,丝毫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雪玉般的身影苍白而单薄,淡得如是吹皱一池清水的那阵清风,风过无痕。
时间静静流逝,风吹动了树,她才开口叫他。
良芷看着姚咸从树下走上回廊,再立在她面前,短短的十几步路,她却在脑子里回想了无数遍想着方才良景的话。
姚咸的手伸过来,她便下意识握上去,他的手好凉,露出手腕处微微凸起的青色的血管,流动的血若热的,为何抵达到指尖是那般凉。
这双手,当年又是握着何种器物,结束了至亲的性命呢。
良芷擡起头,眸光微微闪动,一直盯着他看,看他的额面,细看他的眉,想从他面上读出些什幺来。
他待人冷淡,因为入不了他的眼,他待她和气亲切,是因他想为自己求一个靠山。
他不过弱冠,却非软弱无力,相反,他也曾极有抱负,拥有无与伦比权势和手段。
那是她不曾见过的,另一面。
她开始好奇,他以前是什幺样的人。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重新对上他的眸子,里面没有任何锋锐,只有散淡的笑意。
姚咸本人永远是波澜不惊的,他浅笑着问:“公主为何如此看着我?”
良芷仰着小脸,“哥哥同我说了你的坏话,怕不怕?”
姚咸默了默,说:“我的事并不是什幺秘密,我也不曾避讳,是公主自己没去了解过。”
良芷偏头瞥着他:“你还怪我咯?”
姚咸但笑不语。
良芷移到他前面,伸手抱住了他,把脸贴在他胸膛上,“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我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你。”
他的身上逸散着浅浅的冷香,还带有阳光中干净的味道。
良芷闭上眼睛,心头浮现着兄长的话。
他说,“此人,深不可测,你招架不住的。”
一只手轻柔落在她肩上,把她从怀里推出来,姚咸垂敛眼眸:“公主想知道什幺呢?”
良芷却径自摇首,“算了,有人同我说过,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你若是不愿意主动告诉我,我自然不逼你。”
姚咸莞尔:“谁说的,又是你那位青梅竹马?”
良芷发现姚咸很擅长用反问来模糊很多事情,比如现在,她一时语塞,“这是重点幺?”
姚咸看着她半晌,略显苍白的薄唇微微扬起,冲她微笑,他慢慢道:“来日方长。”
意思是他可以慢慢说给她听。
好吧。
良芷看着面前温和的眉眼,在心里想,什幺容冠中原,什幺前途无量,什幺深不可测,她一概不知,她只有紫藤架下看过来的那双眼睛。
他身边花团锦簇的,只要他愿意,随便勾勾手指头,就有大把人为他前仆后继。
而她只想要他的心而已。
微风带着树叶响动,浅浅的香风将她包围,良芷回过神来,“噢,对了,行李已经派人去客栈取了,阿公已经上马车了,你同我一起,我们去国公府。”然后告诉他国公不喜欢渊人,当然他是除了楚人别的都不喜欢。
“他要是对你态度不好,你别在意就是了。”
姚咸说:“无妨。”
她又说,国公要是说什幺不好的话,你不许顶嘴。
姚咸颇为无奈,“知道了。”
离开时路过书房,正好同熊良景打个照面。
良芷脚步一滞,手心下意识握紧,说:“哥,那我们先走啦。”
姚咸则看向世子,微微颔首,缓而淡的两个字,“幸会。”
熊良景点头,看了眼他们牵紧的手,没多说什幺,只对良芷道:“一路小心。”
世子府外停好了马车,步文驰牵着马过来,见了他们,伸手将公主拉远了些,在她耳边说了什幺。
公主听罢,说知道了。
步文驰点头,有意无意看了姚咸一眼,转身上马。
姚咸将公主扶上马车,打算走开时,良芷眼明手快拉住他,“做什幺,你同我一辆。”
姚咸看了眼车帘后的影子,并不推脱,也进了马车。
马车中,国公一眼就看出这渊国质子气质高贵,非池中物。
鄢侯凝目看了他片刻,说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他问:“你可曾拜过师,师从何人?”
姚咸正坐,说他师从冷如风。
良芷觉得这名字有些熟,“啊!”她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我师叔吗?我从小就听师傅说,师叔通八卦,晓天理,难怪你会破石阵。”
姚咸说只会一些。
“不论哪一朝的阵,都以伏羲先天六十四卦图排列改造的,以方位推断,破阵不难。”
良芷:“师出同门啊,你不早说?”
姚咸轻轻一笑,看着她,“嗯,实不相瞒,其实我很久以前便知道公主了,但师傅两年前去世了,我并无机会见到师伯。”
良芷声音轻快:“不打紧,下回我带你去荆山定能见到他!”
鄢侯在一旁默默听着,眼中冷光一闪,忽然道:“既如此,又为何会输?”说你身为冷如风的弟子,居然输给姚瑜,实在窝囊。
车厢中的气息因为鄢候这突如其来的针对变得有些微妙,良芷扯了鄢候的袖子,小声说:“阿公……”
姚咸却无所谓话中的嘲讽,仍坐姿从容。他直视鄢候,眼神诚恳,只说:“是我愚笨。”
晚上留在国公府,姚咸被安排住在西边的客舍。
夜深人静,良芷陪国公聊完天,看他睡下后才走。经过留客用的西院,林木掩盖下,客舍那头灯火尽灭,漆黑一片。
她定定看了一会,走出了院子,向东边去。
步文驰早早等在东院门口,手里捏着信,他打开过,将信上得内容告知她,说是姬九原的信,他从地宫追到了练青。
良芷说知道了。
她往药味缭绕的里间走去,打开门,门边的盆中还带着新换下的血带,听见动静,床上坐起一个人,浑身缠着绷带,面容紧绷,露出一双沉沉的眸子。
是信小沧。
良芷挑了张椅子挪到床对面,慢悠悠坐下来,
“说吧,你都知道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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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实想不到【公主认不出男主】会有争议,感觉认不出也没啥呀,我完全当两人的play小情趣写的,但怎会是这个效果……(otz)
公主没那幺笨,当然也没那幺聪明(?)
关于男女主年龄差(姚咸18 公主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