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

赵年大概是一周后醒的。

“病人现在已无大碍,只是当时撞击到脑袋,可能记忆上会出现混乱。运气好的话也许三四天便会恢复正常,运气不好可能会等上一年两年。”

“而且,这期间最好不要刺激病人......”

赵然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语气放轻。

“哥,你还好吗?”

“小然,我这是?”

“你上周出车祸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吓死。”

赵然左看看,右看看,见赵年一切正常,悬着的心也便放下。

“你这几天住院开销是真不小。”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忙着整理证件,准备办理出院手续。

“你林斐姐呢?这几天我昏迷了,不回她消息,她肯定要着急。”

“啥?什幺林斐姐?”赵然手中动作一顿,眼里满是慌乱。

“怎幺了吗?”

“说起来几天不见,小然你怎幺长大了许多。”

赵然不说话了,他望着赵年的眼睛许久,才胡乱应付了几句。

赵年失忆了,准确的说是选择性失忆。

在赵然还在犹豫要不要联系林斐的时候,林斐主动找了他。

长发微卷,珍珠耳环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珠光。

今天,林斐的打扮似乎格外正式。

赵然局促地理了理袖口,望着缓缓走向自己的林斐,耳根泛红,或是窘迫,或是害羞。

“我有事和你说。”

异口同声地,两人说出了这句话。

林斐眨眨眼,瞧着赵然又是一脸呆愣的模样,便继续说道,“这是十万块钱,我们以后就别见面了。”

面前的支票,赵然没接,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林斐的脸看。

祈求着这只是一个玩笑。

见赵然许久未接,林斐蹙了蹙眉,手便松了。

那张支票在空中晃悠着,打着圈,轻飘飘的就落在了地上。

“你哥这几天手术住院开销不少吧,拿着吧,好聚好散。”

林斐也不管赵然的神色如何,扭头就走了。

下一秒,手腕被握住。

“我,我哥失忆了,他现在的记忆还停留在你们在一起的时候。”

赵然低头,盯着满是横格的地砖,头脑空白。

手被扯开了。

林斐转身,轻轻颔首,“所以呢?这和我又有什幺关系?”

赵然仍微垂着头,叫人看不清神情。只有身侧攥紧的拳头,窥得见几分少年心底的难堪。

林斐不想与这两兄弟有多牵扯,不等赵然回答就离开了。

恍惚间,从余光中,赵然瞥见了她从包里拿出湿巾,在被他抓住的手腕处擦了又擦。

那张湿巾,被随手丢在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也被丢下了。

赵然眼尾带红,胡乱地抹了抹眼睛,弯腰拾起了脚边的支票。

真贱,他想。

天渐渐黑了,赵然站在小区楼下,碾碎手中的烟头,偶有几缕风吹过,烟味呛人。

待到烟味散尽,他才迈着步子上了楼。窄小的楼道,灯光明明灭灭。

“你怎幺现在还不睡?”

刚一进门,赵然就见赵年坐在客厅的椅子上。

“我担心林斐,不知道怎幺回事,她好像把我删了,会不会出什幺意外。”

赵年一股脑地说了好些话,显然他还以为自己现在还和林斐两人甜甜蜜蜜。

赵然不耐地挠了挠头发,瞧见赵年一脸担忧,语气冲极了。

“你现在还不知道?”

“你失忆了你知道吗!”

话刚落,赵然陡然僵住身子,理智回笼。

“是吗?”赵年怔神片刻,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怪不得我看你变了挺多。”他神情淡淡,语气平常。

你早就被林斐甩了。

这句话赵然终究没说出口。

医生说过,赵年的大脑不能再受刺激。

他只是沉默,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疲惫的身子倒在床上,赵然蜷缩着,头抵着膝盖,不安,悔恨塞满了整个胸膛。

他是个懦夫,他想。

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利刃般的扎在了赵然身上。

也许他该庆幸,林斐在赵年心中的重量,让失忆这件事对他来说小得不能再小。

赵然的潜意识里,希望着自己哥哥走向毁灭。

忘恩负义的小人,他在心底唾弃自己。

月光隐隐绰绰,那一窗明月,却如何也落不到赵然身上。

他就这样地躲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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