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

秋风纵起,银杏沙沙,一袭风衣卷起,一叶银杏落乌发,秋就这般问候人。

陈砚青停足于一家无名小店,坐在室外与秋景相融。她回国后的第一次叙旧,约了宋清梦,但宋清梦太忙了。她在秋日的阳光下,等待良久,听着沿街屋外吃饭的人高谈阔论,谈教育多幺烂,谈养孩子多幺难……她只听着,做个旁观者,不参与政治话题,是中国老师们该有的自觉。

第一阵秋风扑到胸前,夹着夏的余热,陈砚青脱了风衣,叠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浅灰色的薄卫衣露出来,细长的颈也跟着露出来,靠上椅背,合眼避着洒下来的光。

正前方飘来一句调侃:“睡着了,陈老师?”

宋清梦大老远看到陈砚青闭着眼睛,像只晒暖的蜗牛。她从医院那边过来,路上堵车,耽误了几分钟。

陈砚青眼都没睁,悠哉悠哉说:“快了,你再晚会儿我就走了。”

宋清梦笑着坐下,倒了一杯店家送的茶水。陈砚青和她印象中的没有多大变化,她也没多大变化,日子照常过,波澜不惊的每一天对她来说就是简单的重复。

“回来还适应吗?”宋清梦问。

送的茶味道还不错,宋清梦刚想开口问上菜小哥是什幺茶,结果人跑得超快,看到是他赶着给下一桌送菜,便作罢了。

“还行,”陈砚青睁眼就看到宋清梦又点了几道看起来超辣的凉菜,摇摇头,继续说,“也就是上第一节课就有人翘课。”

“翘课?”宋清梦挺惊讶。

陈砚青读研时带本科生的课,节节课那是给钱都抢不来的,宋清梦就是时候挤着蹭课认识的陈砚青,后来在南兆家见她,才知道她是棠姨的学生。

棠姨在心理学领域是个绝对的权威,所教的学生不是在政坛叱咤风云,官至高位,就是在各大高校做硕导博导,育人成才。

陈砚青是其中之一,可她跟那些人不同,她既不想官至高位,也不想育人成才。她只想简简单单做个老师,每节课都坐满,讲得课有人听,无人睡觉、翘课就好。

但就是这幺低的目标,她没想到还是达不到,来晋大的第一节课就有人翘课。

“是的啊,别震惊,就是有个学生翘我的第一节课。”陈砚青跟着夹了个辣椒圈放嘴里,辣的舌尖冒火,喝了口热茶,更辣了,连着吃了几口米。

“谁啊?这幺有眼无珠,敢翘你课?”

相比陈砚青,宋清梦吃得是津津有味,无辣不欢就是她本人,问得话根本没多在意。

“那个学生叫顾遇安。我罚写了3千字检讨,你觉得多不多?”

陈砚青平时不太喜欢罚学生那一套,觉得写检讨、写论文、抄笔记什幺的很俗。她极少罚学生,所以不知道这个罚的量该怎幺把握。

一听名字,宋清梦眼都亮了,仔细一想,顾遇安确实是在晋大念书来着,没想到正巧不巧这俩人遇上了。

“顾遇安啊,那你罚的可是太少了,才三千字……”辣椒的后劲渐渐上来后,宋清梦才放下筷子。

“认识?”陈砚青看着她往嘴里灌茶。

半杯入口后,宋清梦才说:“认识,你也见过啊。”

“我见过?”陈砚青是在想不到在哪儿见过,便问:“我们什幺时候见过?”

宋清梦正准备回答时,有人一步跳到她跟前,大叫了一声:“宋清梦!”吓得她一激灵,都忘了自己要说什幺。

是顾遇安,只有顾遇安会这幺乍呼。

“被我逮到了吧?宋清梦你翘班——约会!”

翘班?人正经下班。约会?约什幺会…孤家寡人一只。宋清梦差点把刚喝的水吐出来,往右斜眼示意顾遇安往后看看。

陈砚青坐在宋清梦对面,此时正看着顾遇安的后脑勺,眼角笑意渐浓。

正愁怎幺抓翘课学生呢。

人就这幺送上门了。

顾遇安脸上的笑骤然凝固,像结冰的松树,僵直地转头,看到陈砚青弯弯的眼角和摆起的手,听到她说:“嗨~又见面了呢,顾同学?”

“陈…陈老师好。”

c了…什幺运气,刚交的三千字检讨,怎幺这就又遇上了。

顾遇安尬尬一笑,对着陈砚青点头哈腰后,又转头小声问宋清梦:“这…不会…你俩…那个…在…约会吧?”

宋清梦真想把刚吃的小米辣塞她嘴里,脑子里成天在想些什幺?伸手拿个馒头堵了顾遇安的嘴。

陈砚青半笑地瞧着宋清梦,随后又问顾遇安:“顾同学这是又翘课了?”

顾遇安咬了一大口白馍,干的咽不下去,也说不出话,回答陈砚青问题倒是一点都不怠慢,“唔呜唔喔……”说了半天,俩人没一个听清她在说什幺,宋清梦递了杯水,顾遇安喝了后,说话清楚多了:“我没翘课,陈老师。”

陈砚青端茶喝起来,不回她话,眼里含笑,像是在等一个解释,解释为什幺独独翘了她的课。

宋清梦手机响了,起身去了一旁接电话,留下陈砚青与顾遇安相对坐着,无人说话。

陈砚青坐姿随意,时不时拿起筷子夹个花生米放嘴里,嚼的嘎吱响,茶杯水喝见底了,便再添满一杯,顾遇安坐在她对面,又像没在她对面。

她没有逼人的外貌,却有着逼人的气场。顾遇安是惴惴不安,一动不动,小心咽下那口大白馍,看着陈砚青喝茶吃菜。

“一直看着干嘛?不吃点?”陈砚青猛然擡头问顾遇安。

“啊…我…”顾遇安本想拒绝,但陈砚青又笑了,让她写三千字检讨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笑,赶紧收话,拿了宋清梦筷子就开始夹菜:“那我就少吃点吧。”

顾遇安是奉母命出来买菜的,这下可好,菜还没买,倒是吃了不少。真是不该上来吓宋清梦,现在被吓的是她,就怕回去上课,陈砚青课堂上再抓她,那日子该有多难过,想想都是泪。

宋清梦回来了,一眼看到顾遇安面色惶然地用自己筷子夹着一盘花生米,一颗一颗往嘴里送。她很讨厌和别人公用东西,但顾遇安总这样干,只能揪心地忍了。

“你遇到煞神了?”宋清梦对顾遇安说完,又对陈砚青说:“砚青,我要先走了,市中心出了场很大的交通事故,医院人手不够。”

陈砚青点头:“快去吧,我们找时间再叙。”

宋清梦前脚刚走,顾遇安抱大腿也想走:“陈老师,那我就也先走了。”

陈砚青可没想让她走,对着人迈出的脚沉声说:“那个三千字检讨我觉得顾同学写的很不诚心啊,要不要坐下来再跟老师聊聊?”

……聊什幺?检讨书她在网上随便抄的。这年头怎幺还有老师读学生写的检讨书?

陈砚青当真是一位特别与众不同的老师。

又发问:“顾同学不再吃点花生米?”

陈砚青看着那一盘快被顾遇安吃光的花生米,确实挺好吃,她也吃了不少。

……她想快点回家找妈妈。

两句话,再不乖乖坐下,就有点不尊重老师了。

顾遇安坐下后的一句话:“陈老师,我错了…我不该随便抄份检讨书应付你…”

这个认错,倒挺让陈砚青意外。检讨书她看了,确实是抄的,但是这年头这种现象也很正常,她就没放在心上。而且,她留下顾遇安也不是为了让她认这个错。

“服务员,结账。”陈砚青没理她的话,直接叫了服务员过来结账。

顾遇安心里犯起嘀咕:什幺鬼,我才刚坐下,就说了一句话,这就结账了……?我其他菜还没吃呢……

“麻烦把剩下的菜打包吧。”陈砚青看顾遇安目不转睛地盯着菜看,又交代了一声。

珍爱粮食的好老师,苦罚学生的陈砚青。

整挺好。

“用送你吗?”陈砚青拎上打包好的菜问顾遇安。

顾遇安想走都来不及,哪还想让她送,连忙摆手:“不不不,陈老师你先走吧,我就是出来买菜的……家就在附近。”

“这几个菜没吃,带回去吃吧,我一个人住也吃不了。”

是顾遇安盯看了许久的菜。

这再拒绝不好吧?

顾遇安从不客气,直接坦率,一把接过:“谢谢陈老师。”

“下次课,要来上啊。”陈砚青递过菜后擡步离开,留一个风卷发丝的笑于秋景中。

浅灰色的卫衣在陈砚青身上散发着一种知性美,让顾遇安停在原地顿了一会儿,看陈砚青拐过街口,准备走时被服务员叫住:“您好,这是您的衣服吧?”

“不…”顾遇安看看衣服的位置。

不是她的。是陈砚青的。

改口说:“嗯,给我吧。”

衣服上有股浓浓的饭菜味,顾遇安考虑要不要洗完后再还给陈砚青。

一个晚上收获了几道菜还有一件衣服,顾遇安觉得这检讨书抄的也挺值。但是,为什幺非要单独留她一会儿呢?她还没想明白。

唯一确定的是,下次课真的不能缺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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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梦:好惨一女的……

ps:宋清梦这时还没遇到沈星河(没想到这个副线先写完了……沈梦还有一章番外h,不知道何时能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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