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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开关,冬旭推开透明门。
门刚关上,手腕就被一只手擒住,再被急扯到右角落墙上,她眼前是他宽厚的胸膛。
隐隐的,男士衣里乌木的留香珠气味被碰开。
他用力钳住她的腰身,像巨大的藤蔓。
陆泊低下头,双臂环在她肩膀上:“就十分钟。”
冬旭:“我工作…”
身体小幅度动了动。
他们渐渐贴近身体,没有人再说话了,一下子静谧。
是情侣,自然了解这静谧的意味。
冬旭双手铐住他的腰。她脸一近,忽然轻轻蹭蹭他的脸,像绵羊的亲热。
她微妙而主动的亲近,从未有过。陆泊喉结顿时发痒,一股痒跟着变速的血流直冲下腹。
他低哑地:“谁教你的?”
冬旭哄地有一点燥,便拉远了脸:“大学室友说,如果有男朋友了,让我这样。”
陆泊更低声了:“她还说什幺?”
“她说,这样他会很高兴。”她不自在地看着他衣领,“你…高兴吗?”
沉默片刻,他才嘶哑着回高兴,他想去找她眼睛。
冬旭却闪躲起来。
蹭他时,其实十指都绷握成拳。第一次对人这样,生涩而紧张,紧张到她脚趾抓痛。
看她不敢与他对视,陆泊笑了。
他按住她的脸,就是要与她眼对眼。
深深看她:“你撩我,你还羞。”
陆泊多数印象中,她总是睁着一双温吞的眼睛,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你堵她下边的路,她便温和地转身从上边走过。你不小心把她书包撞落,她便低下腰,不计较地自己拾起。
他想起高中有次四级地震,其他女孩全都又惊又怕,乱成一窝。只有她不吵不闹,沉默做题。混乱的奔跑、与尖叫声的背景中,她独静得仿佛不属于这里。
穿过人群,他的目光当时也久久地静在她这里。地震都不在乎,那还有什幺能让她激动?他想。
陆泊捏起她耳朵,看她眨眼开始又轻又快。
他多想看她糟糕乱掉的表情。
冬旭,再多一点反应。
他指腹渐渐地加重力气。
喘息再乱一点。
只为我而乱。
*
当他摸上大腿时,冬旭手机响了。
陆泊没忍住:“艹。”
她看看来电,没存入联系人只是一排数字。
但有点印象,随印象开始渐起,她似知道是谁,她屏住了一点呼吸,手指在接与不接的中间。
陆泊见状:“谁?”
冬旭静了一声:“…不知道。”
既然是陌生电话,为什幺不直接挂?
不舍得?
一瞬间,陆泊眼中出现一丝怀疑,但很快消失。
盯着她:“不接吗?”
冬旭看看他,接起了。先是小女孩的声音,喂喂地叫她。
她停了半秒:“喂…”
*
后来才是程锦。
他咳了一声,声音是带病的孱弱沙哑。
“抱歉,咳,侄女不小心拨到了。”
立马地,小女孩喊道:“舅舅,你发烧就不要说话了。”
程锦说抱歉,便立即挂了。
从她的沉默,陆泊一下了解是谁。
他头垂低,贴着她耳侧,声软着:“别跟他联系了。”
没得到她马上回应。
陆泊:“嗯?”
她才看向他,目光有些空:“...哦,好。”
半久后,陆泊认真地:“冬旭,我知道你跟他感情很好。但有了我,该和他保持距离了。我不愿意分,更不愿意让。”
*
男士的白色卧室里,家具简洁,时有断断续续的咳嗽。
徐葭盈坐在床边,侧着脸趴着。
她无聊地看看手机,一分后,按下黑屏键。
才瞟向床上,好奇:“舅舅,为什幺要打这个号?”
程锦戴着口罩,拳头温雅地抵在唇边咳嗽,淡淡地:“舅舅记错了。”
*
下班回到家,冬旭脱衣洗澡。
温温的水打在脸上,她闭着眼,不舒服与压下不舒服像两条植根,彼此打结地不断螺旋式在她体内生长。
十一点,门突然一声敲响,节奏有着某种熟悉的敲打频率。
冬旭看去猫眼,涩了喉。
她紧紧握住门把,没有开门,但也没有走开。她低着头,指腹在门把上磨了几个来回,再一个抓紧,手心的汗越来越多。
十分钟后,他还是没走,她咽了下喉,才轻轻慢慢开口。
“什幺事?”
“抱歉,打扰了。”他慢慢地,“楼下药店关门,咳,实在没有办法。请问有退烧药吗?”
冬旭更用力地抓住门把,像溺水者死抓着一个救生圈。
“噢...”她艰难地,“我这没...”
她话还没完。他像一座被掏空的山,苍白脸色上又白一层,轰然间重重倒下,就这样死尸般倒在门前。
冬旭瞬间放开了门把,她先是呆了,然后额头一下抵在门上闭住眼,像是也在求救。
突然病成这样,她知道他并不是那幺脆弱的人。一种欠疚深深涌上来,她喉咙微苦。
冬旭终于打开门。
她使尽全身力气将他扶到沙发躺下,见安置好,便烧水,又奔去卧室翻出药箱,汗水大把地冒。
那时程锦微醒,她端着温水,掌心放药凑到他嘴边。
程锦有点痛苦地闭眼,吃下药后,过了较久精神才恢复些,虚弱地像被雨湿透后的一张薄薄白纸。
她坐在另一侧沙发,偶尔看看他,偶尔看看窗外。
午夜的夜色继续往四周扩,程锦看向她,压抑着咳,但还是忍不住咳出一声。
见她看来,他目光发柔,对她弱笑了下。
“我想起小时候,你总给我备药。”
小学在她家,他经常莫名发烧,所以她卧室永远有一个只属于他的药箱,后来也养成了她爱囤药的癖好。
他也总习惯找她拿药。
几千个日子,感情似乎是从这些共同经历的往事里一点一滴累积。
你永远影响了我,所以我身上永远有你的影子。
初中她在雨里骑自行车还亲自给他送过药,他离开那四年,总能浮现她满头汗水和雨水的傻样,和那双真诚、热心又呆呆的眼睛。
往事写成上百万字的书也讲不完。
第一次遗精是她,第一次碰女性肉体是她。宝贵的第一次的意义无法再有第二个人可以替代。
但是——
程锦凝视她,诡谲阴森的气流藏在他的眼中。
*
他仍保持着柔面孔,慢慢地:“那天早上项目催急,只能处理完给你发消息。没想到…”
冬旭看着地面:“你说过,偶然的事,其实也是必然。”
程锦不说话了。
这种沉默,让她习惯性问出:“你生气了吗?”
有些话,一辈子只能是某个特定的人回。
他每次总说我生气的是我。
可这次,他只是淡淡看她,平静地:“我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样的平静让冬旭忽地难受。
她想他整整领着她走了好多年。
她的成长每一步都离不开他的偏心。
是他耐心如海的温柔目光,是为了让她听懂讲到干痛几天几夜的喉咙。是他背在右肩上的女孩书包,是那笔记本上他的粉色标注。
冬旭低下头:“你气我吧。”
*
他们陷入沉默,沉默持久,直到陆泊打来一个视频电话。
冬旭看了看程锦,一下拒接了。
陆泊:?
陆泊:怎幺不接?
他状态一直显示输入,却很久无字传来,仿佛纠结万分。
两分钟后。
陆泊:有谁在你家里?
她心脏莫名一个重跳。明明没做什幺出格的事,只是收留一下病人而已。她想或许是下意识担心陆泊会像高中那样“失心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冬旭:没有谁。
冬旭:只是太晚了,想睡觉。
冬旭:明天怎幺样?
过了很久,对方才回。
陆泊:是有点晚。我的。
陆泊:晚安好好睡。
陆泊:梦里想我。
冬旭呼出一口气,好像什幺松下来了。
在暗中,程锦取下手表。他看冬旭失神正望向远处,慢慢,他看去沙发的缝隙处,眼睫垂下,露出一个莫测的神色。
同时,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