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颂禾步步紧逼,丝毫没有要保持社交距离的意思,殷韵只好一步步往后慢慢倒退挪动,直至后背抵上了墙面,退无可退,像是落入圈套中的羔羊,不动声色地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他把她逼到了绝路,最后一点距离像是故意折磨般走的很慢,停留的时候二人足尖几乎相抵,近得能感受到对方侵袭过来的体温。殷韵悄然屏住了呼吸,却没再和之前一样避开视线。
裴颂禾的眼神不具备攻击性,他也不打算伤害她。回避或是进攻都是不可取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和他一样,直勾勾地盯回去,不要掺杂情绪,平常心对待就好。
他的目光起初落在她身上,再近一点,转移到脸上,又被她的眼神吸引过去,聚焦于她的眼睛。
然后他知道了,有些人的眼睛,是不能细看的。
明眸善睐、美目顾盼。她生来就是一副好相貌,明明没有刻意做表情,也不曾要表达情绪,偏偏孤意在眉,深情在睫,眼波盈盈,像藏着秀丽山水,擡眼望来,烟视媚行,温软绮丽。柔柔地抽着丝,如密密情网,轻易将人捕获。
他不敢再看,视线下移,想避开那无故的缠绵,不成想又被另一处惑了心智。
许是刚吃过桃子的原因,她的嘴唇水润,泛着健康漂亮的粉色。唇肉饱满晶莹,轻嗅还能闻到水果甜润的清香。
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嘴唇干涸,十分渴望拥有一颗汁水丰沛的漂亮果实来为他解渴。一口咬下去汁液四溅迸发出甜腻的气息,在解馋止渴的同时还能抚慰他变得燥热的身心。
他的视野不受控的局限在那一小块香气四溢的嫩色里,水盈盈的,看起来比蜜桃更可口。
喉头发紧,唇舌干涩,于是食欲化作情欲,他弯下腰,慢慢凑近她的脸……
殷韵不知道该怎幺办了。
对方并不是喜欢戏弄人的类型,偏了头靠近的样子好像要亲她。她不能躲开,也不好拒绝,可她并不想要他的吻。
在她快要失守之际,后背紧贴着的墙面传来咚咚咚的声响。阁楼没有直达的电梯,最后一层需要走楼梯上来,她移动眼珠,瞥向楼梯口,看见一个人影从那儿冒出来。
“尤Amy要我喊你下去,她说晚上有活动,大家一起商量……”
集合的时候缺了几个人,和裴颂禾住同一层的高毅凡说看见他往楼上走了,于是尤艾米就指使谢如归跑腿去叫他。
他本来心情就不佳,昨夜没休息好正是疲惫的时候,还特意带了粗笨的黑框眼镜遮掩神色,对这个陌生人更是没什幺耐心,语速飞快的把话带到就准备走了,好死不死偏偏多看了一眼,碰上那人把身子移开,露出身后藏着的女孩。
他记起最初那眼瞟见的动作,细想下来竟是如此暧昧不堪。谢如归怔忪地望向他们,瞳孔骤缩,停顿片刻后暗自咬紧了牙关,扭头收回视线,逃一般地跑走了。
裴颂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幺出格。他机械地直起腰转过身,一时间难以面对鬼迷心窍后差点闯祸的尴尬,他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残局,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最终装作什幺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独身一人下了楼。
被冒犯被打扰、被误解被冷落,殷韵早已习惯这一切,原本略显迷茫的表情在只留下一人的空间内如潮水般退去,旋即化作平静的冷脸。她举起手里因氧化而发黄变质的蜜桃,手指用力揉烂了果肉,发酸的甜意弥漫开来,彻底浸润了方才拉锯时粘稠稀薄的空气。
她睥睨地看着手里被糟蹋的桃子,联想到某种可悲的境遇,掀起唇角轻蔑地笑了一下,短暂的嗤声溢出来,又被她踏步离去的脚步声所掩盖。
……
殷韵不是最后一个到客厅的,即便她扔掉了废弃的桃子、洗净了粘腻的皮肤、平复好糟糕的心情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还有比她更加磨蹭的人来垫底。
因为偷睡懒觉而姗姗来迟的肖葵替她吸引了全部火力,她得以躲藏在一边,悄悄观察起某些人的表情。
全都经不起推敲。
幸好除了当事人以外不会再有人知道阁楼上发生过的事,故而即便在她眼里他们别扭的情绪简直写在了脸上,也没有人会往那种奇怪的方向联想。
毕竟他们本就是奇怪的人,所以也没必要照料他们难看的微表情。
于是她转而将目光落在地面上,耳边是同龄人轩昂的讨论声,她却自顾自对着木地板上还算规则的纹路发起了呆。垂首时细白的脖颈弯着,棱鳞棘突似要刺破那薄纸般的肌肤飞出来,但它们确实是被脂玉美肌柔滑地包裹着,像埋藏在皮下的珍珠,顺着优美的弧线,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无可争议的美丽。
独占一隅的男孩欲盖弥彰地推了推卡在鼻梁上笨重的镜框,偏过头,克制自己不去看她。
……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幺无情,美好的事情总是意外降落在错误的时间点上。所谓怕什幺来什幺,在谢如归还没有做好准备单独直面她的时候,“幸运”的中签了。
他捏着手里粉色的纸条,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或许是兴奋也或许是惊讶、慌张、不知所措,指尖微微发抖,连带着那单薄的纸片也颤动起来。
他的境遇即将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此时此刻,他依旧不敢擡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