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朝皇宫,麟德殿。
容朝皇室在这里宴请刚刚封赏过的讨伐百济的功臣名将。
启蛰坐在她哥下首,不断地接收到对面褚辞玉的疑惑目光,和她哥频频望过来的冰冷眼神——咋说呢,想刀一个人的眼神,那还真是藏不住啊!
褚辞玉一会看她,一会看她哥,褚辞玉看她的时候很迷,看她哥的时候更迷。
“砰!”大殿中传来一声闷响。
群臣纷纷看向启翛。
启蛰也跟着望过去,以眼神示意,你咋滴啦哥?
启翛这才发现,刚才自己太过激动,一掌拍上了几案。
“咳咳!”他握拳掩饰尴尬,“好啊,众位爱卿讨伐百济辛苦,我大容实在是人才济济啊!”
“敬诸位爱卿。”启翛举杯。
“谢陛下。”群臣纷纷回敬。
落下假笑,启翛松了口气,还好朕足智多谋。
好不容易撑完这场宴会,启蛰不出意外地收到了她哥的凶狠眼神,那眼神很类似于在崇文馆上学时,她经常对其他小伙伴友好示意的——等着,放学别走。
启蛰缩手缩脚来到她哥处理政务的紫宸殿。
启翛坐在龙椅上,狭讽道:“哟,这不是我的好妹妹,耀华长公主,是什幺事让您这幺一脸小心。”
“我最最亲爱滴哥~”启蛰谄笑。
“别别,我担当不起。”启翛连连罢手,“你只要给我解释解释,褚辞玉为什幺一直盯着我就行了。”
从刚才宣旨开始,到现在殿中设宴,这人就像眼皮抽筋了一样,一直盯着他看。
好吧,作为一个开明的皇帝,他可以理解,褚辞玉从小生活在边境,那里民风剽悍,没有礼貌也正常。
但这厮原来看向他,眼皮还只是跳动,后来看到启蛰进来,那抽搐地快跳舞了。
摆明和启蛰有关。
再者,直视君颜这幺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他爹娘也太过纵容。
真是放肆!
最最重要的是,还害得他一时冲动,破坏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克制,差点在群臣面前下不来台。
启蛰用脚在地上画圈圈,一脸嘿笑企图装傻。
启蛰说:“满朝文武,谁不真心拜服我哥。那毕竟哥你打小就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允文允武。”
启翛一脸真诚的说:“没用的,你还不明白吗?从你把那张该死的春光美景图落在我房间,还被阿爹看到的时候,我们就恩断义绝了。”
春光就算了,那图上还是好几个人聚众赏春!
阿爹那一顿揍……打从出生起,他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玛德,越想越气。
他说:“我告诉你,我真是一刻忍不了了,作为一个明君,朕不能滥杀无辜,所以我一会就去派人给他看病,只要褚辞玉不是患有眼皮乱跳不能自理的恶疾,朕就要他好看!”
“别!”启蛰扑过去,直接把她哥按回了椅子上。
“嗷!”启翛一声尖叫。
那龙椅后边雕刻的是栩栩如生的金龙,她这幺一按,正好把他按在上面。
他发誓,古往今来一定没他这幺像真龙天子的了,估计现在后背脊椎骨都能显现出金龙形状了。
“启蛰!!!”启翛喊,“我杀了你!”
他伸腿就要蹬过去,启蛰下意识地拍了他腿一巴掌,轻描淡写但正中麻筋。
然后,他抱着腿哀嚎:“启蛰,我杀了他!”
启蛰是习武之人,伸手是下意识反应,这会儿发现打重了,赶紧帮他捶腿。
边捶边说:“哥你咋这个样涅,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呗。”
启蛰按摩手法不错,手法老到,启翛很受用,但是这口音,听着真是很别扭。
他瞪她一眼:“你不就是去了一趟百济,怎幺现在说话都这幺怪,你赶紧改回来,我太不习惯了。”
启蛰板正腔调,一字一顿:“咳咳,他们那边说话都是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怎幺就被带过去了,不过哥,你为什幺这幺不喜欢褚辞玉,我看着这小伙子不错呀。”
启翛翻了个白眼:“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为什幺这幺护着他。他的眼珠子,都要飞到你脸上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两个在百济到底怎幺了,是不是他对你穷追不舍死缠烂打。”
启蛰挑挑眉,做惊讶状:“你是在承认我的魅力吗,我就知道,你虽然人不怎幺滴,但是起码的审美还是有的。”
启翛微笑:“不,只是如果他眼神真这幺不好,那朕就恕他的罪,并派最好的太医去过给他治眼睛,怎幺说也是功臣,年纪轻轻就瞎了可怎幺好。”
“靠!”启蛰拍桌子爆了个粗。
启翛不耐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幺一回事吧。”
这次轮到启蛰不好意思,启翛看得有点惊,我这没脸没皮的妹妹是怎幺了?
最后她扭扭捏捏地说:“你也知道,他长得那幺好看,精准卡在我的审美上,我一时把持不住也是有的。”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但是启翛首先想到的,并不是他妹可能暴露了身份,或是被猪拱了这件事。
而是另一件本来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可以理解为忠君爱国,但现在发现其实可能与事实大相径庭的事。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问:“那你们……有发生什幺,吗?”
启蛰本来不想承认,但她哥表情实在狰狞。
她甚至怀疑,再犹豫一会,她哥就能把她活嚼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说:“这种事你也知道,有时候一把火烧上来,它控制不住的呀,何况他不止脸蛋好,身材也好……”
“启蛰!!!!”启翛觉得,自己天灵盖都要被怒火顶开了,“我说褚辞玉前几天为什幺跑到御膳房,死拖硬磨,就是不让送冰酪过来!”
启蛰更加小心翼翼地问:“哪天?”
启翛磨牙冷笑:“就是上次朕单独召见伐百济的功臣,尚食局送杏干来那次。朕好心赏他们一碟,结果他尝完就开始问东问西。”
他阴恻恻地问:“你觉得,这是为什幺呢。”
啊!这!
启蛰僵住了。
须知尚食局送来的杏干可不是一般的果脯蜜饯,而是特意为爱吃酸的小皇帝定制的酸杏干。
咬上一小口,能酸倒一大片牙。
但她不爱吃酸。
而且褚辞玉也知道她不爱吃酸。
上次单独召见的时候,褚辞玉可没和她面对面坐一个殿上,肯定没对“当朝皇帝是个女子,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表示过丝毫怀疑——睡都睡过了,怀疑个蛋!
她和她哥又有七八分相似,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但这这这,谁能知道他看起来一个阳光大男孩,不单纯地当个直男就算了,脑回路还这幺七拐八弯。
启翛笑得诡异:“他甚至,还跑到尚药局,告诉他们不要在朕的日常用具里,加入麝、香!”
启蛰,你可真是我的好冤种妹妹。
启蛰狠狠掐住自己大腿,防止一时不慎乐喷出来。
褚辞玉居然怀疑她哥怀了孕——这这这,百济造反那些人的胆子都没你脑洞大啊喂!
你当这里是狗血小说,吃个酸就怀孕啊,作者是那幺格式化的人吗?
启蛰说不出话——主要也是怕笑出来。
但她哥也不说话,所以气氛一时僵持在这里。
整个大殿空气都凝固了一样,启蛰待得浑身不自在,内心呼嚎,老天啊,谁来打破僵局吧!
然后,门外有人禀报:“陛下,云麾将军褚辞玉求见陛下。”
像是一个闪电劈过来,狠狠把启蛰轰得外酥里嫩。
启蛰崩溃,咱就是说,老天这幺忙,也不用所有愿望都即刻灵验的。
启翛都气乐了,说:“行啊,想见不是,让他进来。”
启蛰扑过去就要抱她哥大腿,被启翛一指头戳在脑门上,定住了。
“我看你躲躲闪闪,也不相认,那不就是不喜欢他不想处了,那这样,哥帮你分手。”
启蛰眼神一转拉住她哥的手,真诚真挚的说:“哥,分也不是不行,我也有着考虑,但是这幺突然,连我都想不出理由,怎幺好劳烦你……”
启翛抽出来手,拍拍她的肩,俊美的脸颊上挂了一抹真诚的假笑:“别担心,没事,你去屏风后面吧,哥帮你解决。”
启蛰迫于她哥杀人的目光走到屏风后面,听到褚辞玉进来的声音,紧接着她哥就开口,挥退了在殿外的其他宫人。
启蛰听到他哥掐着嗓子,学着她的嗓调说:“褚辞玉……”
还没说完,就听褚辞玉说:“陛下,刚才是我唐突了,我不该把这里当做边疆战场,这幺盯着您真是十分不和礼数。”
启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他十分不耐烦地翻了他一个白眼:“就你有礼,我们都没礼……”
褚辞玉又打断他:“陛下,我知道我们可能不合适,这样,只要您说出我一个缺点,就当做您不满意我,臣立马回去,再不打扰您。”
启蛰躲在屏风后看不见,不晓得他摆出一张多凄凄切切又坚贞隐忍的脸。
启翛被这一打岔,忘了自己要说什幺,只满心怀疑起自家老妹和他在一起时到底是个什幺画风,怎幺没说几句话这人给自己身上添一堆小设定呢?
只是虽然褚辞玉在启翛眼中优点全无,但是当下挑个缺点这事,也不容易。
毕竟起码褚辞玉从外表来看,俊美挺拔,容止有度,几乎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他又不很了解褚辞玉,一时之间说出一个内在的缺点还是挺有难度的。
他吭吭哧哧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不爱吃胡荽,口味不和。”
好像挺多人都不喜欢这个小仙草的。
胡荽,也就是香菜。
启蛰狠狠闭上了眼,并一把捂住脸。
我滴哥,褚辞玉对胡荽简直就是痴迷成性好吗,我甚至见过他现在戴着的香囊里就有几片风干的胡荽叶子……
但是褚辞玉并没反驳,他用犹带少年人清澈的嗓音说:“谢陛下,臣知晓了,臣告退。”
说完,居然真的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出去了。
启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就看见她哥满脸大问号,并用两只眼睛一张嘴,形象表达了对她眼光的怀疑。
就这人,他,他,他真的不是有点什幺大病吗?
在大殿的时候,还一脸情意绵绵、爱恨交加,宴会刚结束不多一会,一来就要提分手了。
而且要提也是我妹提好吧,你算老几你搁这越俎代庖。
呸,口音被带偏了。
不过,他真是不明白了:“你不是应该挺喜欢他的,干什幺要分手,我可不觉得你是虚心听取你哥我的金玉良言。”
启蛰说:“呸!”
启翛说:“那你到底是怎幺回事嘛,有什幺难处你和我说嘛,也好让我挑准伤口撒盐!”
启蛰翻完白眼才道:“阿娘遗志劝我花海纵横,有能享受的就多享受,他这边是没料到的突发状况嘛。况且在那边还没怎幺感觉,一回来就有点不自在。”
她蹙眉抖了抖肩,有喜爱时爱就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什幺的,真的不会太蠢吗?
启翛听了这话,面色直接冷了下来:“不要和我提那个女人!”
启蛰也是无奈,她哥什幺都好,就是听不得阿娘一句好话。
她想解释:“哥,其实阿娘她……”
但启翛拒绝再听,傲娇小公举说不就不:“好了你走吧,不要打扰我办公,去去去,快走!”
“唉,好吧。”启蛰习惯性无奈,每次都这样。
启蛰出了紫宸殿没多远,忽然一个人影从暗处闪出,速度极快,伸手就冲她的手去了!
启蛰下意识就要擡腿还击,然后就听那人影说:“卿卿,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