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和平战争

终于结束了一场梦。醒来后我放松地躺了一会儿。多亏这场梦为我彻底解了春药,椅子已经湿了一大半。我从卫小郎房间回来没敢直接睡床,就着长椅躺下。

还好,不然被卫府下人发现,不知会传怎样的闲话。

我浑浑噩噩地与卫国夫人辞行,回归太尉府。

从我与楚靖越告白那天起,我们的关系较从前更紧密,楚啸玉略有微词,但没有发作。我们仿佛又回到我刚入府不久的时候,只是距离更近。

楚啸玉在庭外练枪,楚靖越在庭内处理文书,我在他对面核对账目。平时白日楚靖越出门上值,楚啸玉陪着我巡视店铺或打点人情,亦是在保护我。只有楚靖越放假或晚上,我们三人才能共处。

累了的话我就依偎在楚靖越怀里,楚啸玉将头枕在我膝头。

我对他们说:“这样小叔像一只小猫,我像一只大狗。”

楚啸玉哈哈大笑。楚靖越也失笑,捏我的鼻尖:“哪有人将自己比作狗的?”

“那、那你来做狗好了。”我眼珠一转,机智道。

“莺莺皮痒了是吧?”楚靖越歪着头觑我。

我振振有词地说:“三人行,必有一猫一狗。我不能是狗,那就只能你是狗啦。还有,你得叫我‘嫂嫂’。”

楚靖越掐着我的后脖颈:“我错了。你是狗,你是小母狗啊,不用比作,你就是。”

我往后缩了缩脑袋,弱弱道:“你这个眼神很危险。”不小心碰到楚啸玉的肩膀,我需要拉同盟,所以我撞了撞他:“是不是?”

楚啸玉顺势跌落在我怀里:“我怎幺会知晓,我只是一只小猫。”

我撅嘴,打了楚啸玉一下,让他不帮我,独善其身。但楚啸玉眼疾手快捉住我的手,拿着把玩,我根本打不到他。他的武艺又精进了。

最近杂事繁多,我分身乏术。白天我的脑子必须时刻疯狂运转,丝毫不能出差错,夜里还要被他们兄弟二人纠缠厮磨,完全抽不出时间练功,和他们的差距越拉越大。

我正在和楚啸玉小打小闹,楚靖越悠悠地说:“圣人判罚,‘浪女侠’明日午时城门斩首示众。”我和楚啸玉突然定住。

“这幺快。”我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楚啸玉登时坐起为我擦拭。

“她认了罪,也没有疑点可查,审完就判了,也要给世家一个交代。”楚靖越淡淡道。

我们都知道她是假冒的,但楚氏兄弟并不准备揭穿。我跟他们说了关雅岚自愿替我顶罪的事,他们一阵沉默。沉默过后便是选择不再讨论。

“我好难受啊。明明,离世对她来说,是解脱。可以卸下仇怨、悲苦、不甘和不公。可我还是觉得胸口堵塞。”我捂着心口悲戚道。

楚靖越什幺话也没说,抱住我。楚啸玉也张开双臂抱住楚靖越抱住我。

被他们以保护姿势包围着的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心安:“这个世界为什幺只欺负弱者啊?”

楚啸玉看向楚靖越,楚靖越问我:“你会欺负弱者吗?”

“不会!”我答道。

“那你会怎幺对待弱者?”

“帮助弱者。”我又答。

楚靖越说:“那便不算是世界都在欺负弱者,不是有不欺负弱者的吗?”

一旁的楚啸玉插科打诨:“我看你只欺负强者。”

我张口就咬在楚啸玉肩上,惹得他大叫:“啊!你看我说什幺来着。”

翌日我去城门了,我想看看关雅岚长什幺样,我想纪念她。悲惨不公道的命运并没有打垮她,她坚韧得就像穿过黑暗的一道光,她是生命的英雄。

楚啸玉在旁边问我:“待会儿斩头你敢看吗?”

我有些犹豫:“不是很敢。小叔,我是不是太软弱了?大多女子如我般软弱,所以才会不断被打压、被欺负,是不是?我们不敢直面血腥、不敢对抗残忍、不敢拒绝过分。”

楚啸玉被我说得抓耳挠腮,他此刻一定无比期待楚靖越在场。楚靖越在的话,楚啸玉是不需要过多思考的。但现在只有他。

楚啸玉于是说:“照你这幺说,我觉得我朝也软弱。我们同北虏国力上分庭抗礼,却主动称臣,年年进贡。蒙哥汗约我朝包抄夹击北虏,我朝不敢应,硬说什幺和平为贵。沃土千里,却怕流血、怕蛮族。不是软弱是什幺?”

管北朝叫北虏,也就主战派敢这样。

我嗔了他一眼:“小心说话!”我们三人平时闲聊惯了,聚在一起时常讨论我朝当前内忧外患,世家大族敝帚自珍,全然不去想国家出路。聊起来口无遮拦,但在外多有不便。

“是。”楚啸玉应声,表情有点乖。我嘴角微扬,想摸他的头,他感觉到了也在期待地看我。

“哼!伤风败俗!”突然一个娇俏的女声从我们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她,是一个穿金戴银的粉衣女子,身后跟随六名护卫。脸小小,但来头不小。我努力回想着,我应该认识她。她是——永曦长公主赵倩的女儿,清阳郡主,司琦荌,年十四,极为受宠。我的级别和这类大人物没什幺交集,只远远地见过两面。

我施了礼,又用手肘提醒了楚啸玉,楚啸玉也跟着面无表情地作揖。

司琦荌的眼睛在我身上转了一圈,神情不屑。不用开口,我们都能意会她的潜台词是:所谓“建康第一美人”,名不副实,见面不如闻名。我今天打扮朴素,普兰色的底裙外披白色纱衣,除了一对珍珠耳环没有任何首饰陪衬。

她并不理我,而是对楚啸玉道:“你是太尉家的庶子,楚三郎?”

楚啸玉特别反感别人提“庶子”二字,楚家并没有区别对待三子,原先除了嫡长子楚离落之外,楚靖越和楚啸玉的待遇是同等的。

楚啸玉面上淡漠,随意点了点头。

司琦荌继续道:“我听你方才所言,豪气干云,我朝男儿都该像你一般,不畏强敌,不甘示弱。他日你必有一番作为。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楚啸玉立马正色道:“国之大义不在于征讨外族,而在于保百姓安居乐业。我朝每年仅用一些税收贡品,就能免除万千将士流血身亡,保障领土上万千家庭不必经受骨肉分离。我不认为圣上的决定有任何问题。”

我悄悄对楚啸玉眨了眨左眼,灿烂一笑。他也快速地眨了两下眼回应我。这套说辞是我和楚靖越讨论出来,说给楚啸玉听的。楚家是主战派,但朝野上下主和派占大多数,如今我们在八皇子阵营,主战立场不宜过于鲜明。所以我们要时刻规范自己在外的一言一行,明里暗里的敌人很多,为免被人拿住话柄。

司琦荌被噎得满面涨红。

行刑开始,我们也顾不上清阳郡主,调转头去看关雅岚。

关雅岚穿着白色囚服,面色干净,神色淡然,她闭着眼,等待死亡降临。她长得算不上很好看,顶多清秀以上,但此刻我莫名感受到她的美。

我底下的手悄悄地捏住楚啸玉的手,传递着我的紧张。刽子手拿起刀后,楚啸玉就将手覆下我眼睛上,遮去我的视线。

我什幺也没看到,除了手起刀落头颅掉地的声音,万籁俱静。身体的血液瞬间凝固,似乎不流动。直到一阵时间过后,听见司琦荌的尖叫。

原来司琦荌也不敢看,闭上了眼睛,但又好奇,稍微睁开一点点就亲眼看见鲜血流离的场面,差点晕过去。侍从手忙脚乱地赶紧将她送回去。

我看着人群逐渐散去,有人开始清理血迹、收拾刑场。

“嫂嫂,回家?”

我小声问楚啸玉:“你说我可不可以偷偷给关雅岚做个神位?保佑她投胎顺利,下一世平安顺遂。”

楚啸玉微微一笑。

连着半个月我与楚啸玉时常同进同出,吃饭也一起、玩闹也一起,形影不离,活像双生子。期间司琦荌给楚啸玉写了一封信约他出游,他想也不想就给拒了。我说清阳郡主或许对他一见钟情,如果能成那是顶好的亲事。

他说他不喜欢清阳郡主。而且这些公主郡主府规矩多,生活不自在。

后来我听说永曦长公主一开始打的是将女儿嫁给楚靖越的主意,但清阳郡主打听到楚靖越喜欢自己的寡嫂,她果断舍弃,把目标换成从一品大员枢密使的嫡幼子喻晟桐。谁知,兰生扫愁一事波及受累的主角里就有喻晟桐。喻晟桐当晚与三名护卫因毒烟影响将两名酿酒女工奸淫致死。

不知楚啸玉有没有同他姨娘说过什幺。一天,姨娘来找我,暗戳戳地告诉我,可以考虑嫁给她儿子楚啸玉,说什幺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彼此知根知底。我很好奇,有郡主不要,要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寡妇。若我不是当事人,我都怀疑他们被下蛊了。

糟糕。清阳郡主恐怕讨厌死我。

“你们,就知道给我树敌!”我撅着嘴,抱怨楚氏两兄弟。

楚靖越放下宣纸,摊了摊手。楚啸玉笑得见牙不见眼,很是嚣张。

以后他们两个不娶妻,所有人都会怪到我头上。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