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豪奢,从来都是门庭若市,车马盈门。
今日顾府长子成婚,更是盛况空前,热闹非凡。
而宋稞眼下看到的顾府,却是一片死寂,门户洞开,装饰用的喜布被粗暴地扯落在地,上面踩着深深浅浅的灰黑脚印。
她双腿发软,腹部隐隐抽搐。
强撑精神步入其中。
喜厅内。
参加宴席的男男女女挤满大厅,无一不是身份贵重,他们都神色惊惶,惴惴不安缩在角落。
舒韫焓伫立在正中央,脊背挺得笔直,她眉目安然,手中则握着一把匕首,黏稠血液顺着刀刃滴滴嗒嗒的滑落。
顾烨狼狈仰躺在地,腹部汩汩冒着鲜血,表情痛苦,苍白干裂的唇瓣翕动,痛苦出声:“为何……为何要杀我?我哪点对不起你?”
“哈……”舒韫焓像听见什幺好笑的事,嗤笑一声,“你同舒蔚勾结起来害我,毁我名誉时,也叫对我好?”
顾烨瞪大眼睛:“你如何知道……”
她侧首,又看向人群中瑟瑟发抖的富态中年男子,笑眯眯道:“我的好弟弟,你给我下毒时,你盗我文章赋论时,将我送到顾烨床上时,有没有想过今日?”
舒蔚浑身哆嗦,额头不停冒出细汗:“长姐,你身为舒家女,一举一动于舒氏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要为舒府的长远作打算,现下这般偏激行事,只会给舒家蒙羞,便连父亲在此,也只会以你为耻!”他越说越有底气,周围簇拥的人群给了他一些勇气,挺了挺肚腩,“而且什幺盗文投毒,都是无稽之谈,你约莫是得了失心疯,胡乱攀咬!”
“好一个休戚相关。”舒韫焓纵情大笑起来,她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是舒家女。”
舒蔚神色一松,刚想再劝诫几句。
女子干脆利落翻转匕首,说着就要直插顾烨心口。
舒家姐弟对话时,顾怀之正低头替顾烨包扎止血,他的神情麻木,犹如泥塑石雕,双眼古井无波,一片死寂。
见舒韫焓又要刺过来,顾烨本能拽住长子,试图用他挡刀。
顾怀之不躲不避,僵硬如木,或许说,从发现宋稞逃走那刻开始,他就已经对万物难作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
红衣似一团燃烧烈火,滚落到顾怀之怀里,接着刀刃刺入血肉,发出噗嗤一声。
顾怀之面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似乎傻了。
宋稞衣衫染血,目光涣散。
艹,还真够疼的。
橙娘说,这一刀若真刺下去,顾怀之会死。
意味着她无法达成既定结局。
还不等橙娘倒计时数完,宋稞就扑了上去,生生挡下刀子。
不过她可是个小机灵鬼,从前看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冷知识派上了用场,胸部锁骨中线第8-9根肋间被刺伤,可以避开重要脏器,死亡率就能大大下降。
但疼也是真疼啊。
“稞儿,你为什幺……”舒韫焓语气凝涩,匆匆从怀中掏出一颗黑黝黝药丸喂到宋稞嘴边:“张嘴。”
顾怀之立刻要挡。
“匕首卒了毒,你若想她死,就继续。”
宋稞毫不怀疑,立即乖乖咽下,甫一入口,就苦的小脸紧皱。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舒烨立刻挣扎起来,“我的解药呢?!给我解药!”
“只有一颗。”舒韫焓讽刺一笑,“本来是想让你死的痛快点,你既不愿,那就慢慢等待毒发身亡罢。”
顾烨满脸惊恐,死死抓住顾怀之的手,用力之大指甲几乎嵌入肉皮,“怀之,救救爹,爹不想死……”
“噗——”一口血雾从顾烨口中喷出,他唇色瞬间染紫,双目暴凸,太阳穴青筋暴起,头一歪,没了气息。
直面死人,宋稞手脚发凉,顾怀之旋身挡住她的视线,那点子微薄父子情分,从顾烨毫不犹豫以他挡刀时,便算还了干净。
他擡头沉声对舒韫焓道:“顾烨为授勋公爵,夫人杀了他,是为灭门大罪。”
舒韫焓放声大笑,几乎笑出泪来:“这便是我所求,舒家人不是说一荣俱荣吗,那现下,整个舒府为我舒韫焓陪葬。”
她说完,深深看了宋稞一眼,那口型是:照顾好灵冬。
宋稞心生不妙:“等……”
女子擡起匕首,划破喉咙,鲜血四溅,像只折断羽翼的蝴蝶,重重跌落在地。
“小姐————”
赶来的灵冬目眦尽裂,声欲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