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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还真不是。她妈妈叫金佳怡,G省来的,你平时要是爱看时装杂志,经常能看到这个名字。”

“这样啊,奇了怪了……”银霁失落地缩回身子,忽而猛擡头,“你这不是很了解吗!”

元皓牗心里好笑,只想说,看,受挫了吧,又不是每件事都能和你脑中构筑的世界联系在一起的。

“算了,实话跟你说吧……”

“你刚刚果然没说实话。”

“还不是你一直在那叭叭叭的,给人留气口了幺?”元皓牗语速加快,看来是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其实你猜得八九不离十,她确实听到消息说家里给她安排了不喜欢的相亲对象,虽然离法定结婚年龄还很远,但她习惯未雨绸缪,事情不解决,觉都睡不着。”

“然后就把压力丢到你身上?”

“是吧,好狠一女的。”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吗?”

“对啊,我也压力山大,轮到我睡不着觉了。”

银霁观察他的表情,尽力去判断这究竟是某种社交辞令,还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

敖鹭知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胜荒诞的现实,未成年人行动受限,只能出此下策,而法定结婚年龄也并不那幺遥远,三年一晃就过去了,就像他们初中生活,也是倏忽间就结束了。如果元皓牗说的是真的,替她做决定的人还真是其心可诛,银霁都觉得她是不幸被家人算计了。

只不过,她们不在一个圈层,天花板的海拔都不一样,再怎幺想帮她一把,银霁擡头看看属于自己的天花板,也是爱莫能助。说不定,压力山大这位还真是个突破口。

站在个人角度,她却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别慌,人都要自尊的,过段时间她可能就换目标了。我在想,之所以第一个选上你,是因为你是她比较喜欢——相对喜欢的人?”

“不。”元皓牗摇摇头,“她是这幺说的:我是她那个圈子里最正常的人。”

细盘之下,这句话也有隐藏信息在:元皓牗和敖鹭知是一个圈子的人。

“贵圈真复杂。”

“哪里哪里,是她看错了,我跟人根本不是一个阶级的好吧,你也说过仙女下凡——啊,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姓郑的有问题对吧?其实A市没有那种一家独大的……类似于地头蛇这种存在,你别太钻牛角尖了。”

再看看这句话的隐藏信息吧:据圈内人士透漏,A市的地头蛇岂止一个郑家。

银霁没听进去他的话,自顾自钻着牛角尖:“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她这样的人为什幺要和普通人卷一个高考赛道……也对,你不是也来读二中了吗。”

“你在想什幺我搞不懂,不过我要说一句,我是为了食堂才报二中的。”

“为了食堂里的白粥?”一点也不好笑。

“……好了,我已经回答这幺多句了,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不行,还有很多地方说不通……”

“那是你的事。”元皓牗迅速往外推一下桌子,“我知道的我全都说了,你不能强求别人都跟你一样,很快就能把什幺事都想得一清二楚。”

瞧,案例的社会化程度可比她高多了。

“你问你问。”

“别的暂且放一放,我特别想知道,你一没那个身高,二没那个设备,你是怎幺把吊灯弄下来的?”

苦等十六载,终于有人这幺问她喽。

“不怕耽误时间的话,我可以跟你细说。”提问正中下怀,银霁一下子兴致高涨,从书包里掏出砖头厚的一沓草稿纸,摊在桌上写写画画。“你知道甲苯是橡胶的溶剂吧?”

“知道。可是橡胶和吊灯有什幺关系?”

“本来没有关系,橘生淮北则为枳,在咱们学校可就大有关系了。”

银霁在纸上画出一个长方形,简单勾勒几笔,区分出讲台和座位,代表学术报告厅的平面图。她又掏出红笔,煞有介事地在后半截打了四个叉,标记出吊灯的位置。

“这个吊灯下面就是(2)班和我所在的位置。”笔尾点着右下角的红叉,“那天我擡头一看才发现,拴着它的铁链已经不结实了,连接处用了一截破破烂烂的橡胶管加固,因为颜色差不多,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这是个很大的安全隐患啊,学校安保科就没做预案吗?”

“我来分析一下,不一定对,你姑且一听——因为这座建筑很少投入使用,或者说,很少被这幺多人一起使用。C老师的讲座也是第一次巡回到二中,平时呢,像开大会啦、迎接领导检查啦,教师培训这类活动,能把前排坐满就很不错了,根本用不上五百个座位,久而久之,大家就把这茬给忘了。”

“行,还算合理。那你是星期二动手的?”

“不,星期二学术报告厅的大门还关着呢,我只能透过窗户确认位置,正式行动都是在今天之内完成的。”

“那我是不是得夸你一句好棒棒?”元皓牗瞪着她,“甲苯又是哪来的?这东西买得到吗?而且它挥发性很强吧,你要怎幺随身带着?”

“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当然买不到,你去商店问一句‘老板有甲苯卖吗’,搞不好人家要叫警察来的。所以,想要获得甲苯,不能直接在购物架上找,而是要看商品的成分表……”

“打住打住!”元皓牗立起手掌,像一个裁判要上场出示红牌,“我不是在问你操作细节,只要你没有殃及其他人,这个就不必细说了。”

银霁挑眉:“我会那幺不谨慎的吗?你不想知道就算了,那就用一句话总结吧,我上到学术报告厅二楼,拿水枪滋了一点强效清洗剂上去。”

“咦,你是早上去滋的吧,为什幺吊灯下午才掉下来?”

银霁双手拍着书包笑开来:“你不是不想听吗?”

元皓牗猜测作案工具就藏在七星瓢虫书包里,这个基本可以确认的事实又让他开始太阳穴发紧:“还有,含甲苯的工业清洗剂也没那幺容易买到吧?你总得把疑点解释清楚才行。”

“既然你不敢知道真相,又何必绕着圈子去了解这些?”

“我没有不敢。”象棋桌又向银霁的方向推动了几寸,“我只是想要谈话更有效率些。”

“好好好,那我接着说了,你晚上可别吓得躲在被子里哭。”

“我是那种人吗?”

银霁撇撇嘴。谁知道呢,被怂恿着滑个滑梯都哭成那样,对得起他的小名吗?

“有机清洗剂不难买到,只要你认识汽修店的人。”

“这样啊……那票据销毁了吗?”

“……”

怎幺会是这个问题?

“班长,你真的……”

“怎幺了?”

“我朋友的爸爸开汽修店,清洗剂是送给我的,没留票据,你放心吧。”

“他没问你要拿清洗剂干什幺吗?”

“我给他看了我爸爸的车型,说起来,这种清洗剂还是他推荐的。”

“那就好。”

元皓牗紧绷的肩膀微微塌下,看起来确实放松了不少。

“至于这个延时装置是怎幺运作的呢,”管不了那幺多,银霁接着复盘,“还得感谢老天爷的帮助。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下午四点到六点,西北风转成偏西风,和星期一下午一样,这样就能给橡胶管的断裂施加一个必要的外力了。”

“我能说说我的看法吗?第一,你不能保证清洗剂里的甲苯含量刚好能把那截橡胶管溶解到你需要的程度,第二,天气预报未必是准的,再说风力也不能人为控制,你怎幺保证它准时提供这个外力呢?第三,你刚刚说有问题的吊灯就在(2)班头顶,可是学术报告厅有500个座位,参加讲座的人数我刚刚算了一下,300人有没有?反正不过350,你画的这个图,吊灯都快靠近大门了,体积肯定也不小,不然怎幺会把其他人吓成那样?所以我猜,(2)班的人一开始并不是被安排坐在这里的吧?”

银霁感到高兴,仿佛她写了一本天马行空的杀人手法大全,本来只是自嗨,机缘巧合下被另一人看到、做了详细书评,那些假想的可行性全都得到了认真分析——不只是表面的语句,还有冰山之下的潜台词——一时间忘乎所以,讲起话来甚至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等会等会!你这都问了几个问题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那你先问。”

“这个问题是我刚刚想到的——班长,你也对这方面的事情感兴趣吗?”

“哪方面的事?”刚问完,元皓牗就明白了,不知何故,眼神复杂地觑着她:“说不清,大概算是感兴趣吧……”

“好的好的。”银霁简直想踢开桌子跟他握手,“下次我会记得叫上你的。”

她并不只是为自己的爱好得到他人重视而高兴。在她的理解中,近死者脱离混沌的幼童期后,找到了更为合适的理由去追逐死亡,跟她区区一个旁观者相比,病的程度肯定是有增无减,这才习惯性地站在了行凶者这边。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银霁不仅惩戒了缺德特权者,还找到了一个可以讨论小众爱好的人,未公开的理论研究成果也得到证实,这算什幺,三喜临门?

听到她的话,元皓牗却是脸一黑:“你还想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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