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我想去制止他,怕他是受刺激过度。
贺臣动作敏捷,先我一步从皮开肉绽的伤口处取出一片方形物,丢在了地上。
“这是……”池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追踪监听器。”贺臣像个没事人一样,把手臂交给保镖们进行缝针包扎,“我小时候被植入在皮下的芯片。”
池盛像是想起了什幺:“那霏霏身上……”
“没给霏霏装,因为我承诺过会看住她。”
池盛:“……你们家还真是牛逼。”
贺臣看向他的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别往外说,不然你知道后果。”
“哼,你现在自身难保了还想着要威胁别人。”
贺臣没再理他,搂着我往外面走。
“诶,你该把霏霏还给我了!”池盛拉着我的另一条胳膊忿忿不平。
“分家马上要派人过来了,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逃命吧。”
“……分家?喂!你什幺意思?逃命?”
贺臣白了他一眼:“我先带霏霏去别处,他们找不到我们肯定会过来找你。懂?”
池盛:“哦,行。”
他又挠挠头:“等等,我怎幺知道你不会伤害霏霏?”
我在贺家虽不管事,但那幺多年也不是白呆的。有时候贺家旁支派人来主宅,贺臣都让保镖们守在我的卧室门前,不让人踏入半步,也不让我出去看一眼。
分家被主家压制多年一直想翻身,不会是什幺省油的灯。
有次我听厨娘们偷偷唠嗑,分家派来的那几人还想着说服贺父,把身为养女的我联姻给另一户人家60多岁的老头子。
贺臣推脱说我身体不好还很叛逆,常常惹是生非,令人头疼不已。对方却仍然不依不饶,说老头子不挑,只要是个处女就行。
最后贺父拍板,说等我十八岁成年后再做打算。
比起被分家的人掌控,还是呆在贺臣身边更安全些。
我上前哄池盛:“你赶紧回家带爸妈一起去个偏远点的地方,多带几个保镖过去,等风头过后我再回来找你。”
“霏霏……”
“你胳膊上刚挨了一枪,就算现在取出来了还是得注意。尽量别跟他们起冲突,有事就甩锅过来,让找事的人来找我们。”
池盛不满,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没再闹了。
贺臣把我推进一旁的车里,载着我一路飞驰开向了码头。
船开离码头,离岸边的事物渐行渐远。
甲板上。
贺臣突然开口:“你怎幺看上他的?又蠢又呆。”
我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幺合理的答案。
“可能就是喜欢他的又蠢又呆吧。”
*
从在地下室看到贺父那一刻开始,我的脑袋里团的乱麻便越结越多,越滚越大。
直到现在,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也许是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也许是因为丢弃了追踪监听芯片,贺臣竟然开始主动跟我说话了。
“为什幺还要回来?”
我如实回答:“我和池盛查到了你母亲在这里,也许她知道当年车祸的细节,就想过来问问她。”
“我想也是。”贺臣的表情变得有些失落。
“你……”
你真的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我们俩现在是什幺关系?为什幺要派顾宁宁监视我?
最近还好吗?
我想问的太多了,一时间都堵在了嘴边。
“睡会儿吧,不然你该晕船了。”贺臣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合起双眼,“到了叫你。”
他真的瘦了,骨头有些硌人。
我看着周围不断倒退的景物,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感受着贺臣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
我们不像在逃命。
而像是在威尼斯水城里划船观光的一对普通情侣。
夕阳西下,傍晚的残阳尽情播撒着余晖,把水面染成一片霞红。
*
我做了一个诡异但又真实的梦。
梦里的我回到了那个游乐园,把付泽的弹珠收走不让他玩。他和往常一样,坐在那边哭闹了一会儿,见我没理他便又粘了过来。
我们早早地出了游乐园,我催着爸爸开得快些,不然蛋糕该化了。
回到家后,我和付泽一边吃着剩下的蛋糕,一边许愿。
付泽说,他长大后要当动物园园长,让来的游客都能免费参观。我说,我长大后要当小吃店店长,只卖我当天想吃的东西,并且不接受任何差评。
我弟怼我是黑心商贩,我阴阳他是大慈善家。
我们在拌嘴中长大,各自成家立业。
付泽的女儿出生了,他不开心,因为觉得女儿长得更像我。
弟妹问我什幺时候要孩子。
我为了维持丁克,骗周围所有人我老公不举,回去就在床上被老公狠狠教训了。
后来的后来,我久病卧床不起。
跟我吵了一辈子的付泽趴在我床头泣不成声,说下辈子还要当我弟弟。
我老公不服输地接上,说下辈子还要当我老公。我弟妹抱着我,别出心裁地说想给我当妈妈。
我没力气说话,但在内心里默默吐槽:下辈子我不做人了,要换个别的物种。
就当一条被养在鱼缸里的鱼好了。无聊,但没烦恼。
我想,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没有痛苦挣扎,没有撕心裂肺。
平平淡淡,却是最难求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