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晚天雪》杀青了,宣布进入后期制作和剪辑阶段。
程舒然一回学校就是期末,他一连三个月都不在,为了不挂科只能住在图书馆。好在室友把老师画的重点都告诉了他,复习难度降了不少。
秦馨向他抱怨过他不陪她,还发了脾气,他还是无条件地包容她,一句回嘴都没有。程舒然拿了片酬,还买下了秦馨试戴过的水晶项链给她,仿佛这幺做就能聊做补偿。
那是一条五位数的项链,是学生阶层无福消受的价格,程舒然从没给秦馨买过这幺贵的礼物。秦馨受到了很多来自同学的吹捧和羡慕,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但她也开始怀疑,程舒然是不是干了什幺对不起她的事。
她和宿舍里其他女孩讲完,有人相信程舒然的人品,也有人觉得程舒然神出鬼没确实可疑。更甚者,有人翻出了前段时间网上大火的开豪车去漫展的高颜值coser图,指出其中一人的轮廓像程舒然。
秦馨指着两个人的牵手图,皱眉道:“那另一个coser是谁?“
翻出图的赵莉莉摇头:”妆太浓了,看不出来。但高一点的越看越像程舒然,矮一点的应该是女孩子。“
徐慧指着照片里的车说:”扒皮贴都没扒出他俩是谁,只知道车最后开进了长跃传媒。“
秦馨的脸色更差了:”那不是拍AV的地方吗?“
赵莉莉小心翼翼地:”要不……你改天问问程舒然?“
看着日历,顾真发现快到母亲的忌日了。
十九岁那年,她因为《情深缘浅》火遍大江南北,但不久之后,妈妈就遭遇车祸,人送进急诊不到十分钟就宣布死亡。就在那天,她也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讽刺的是,她刚送完妈妈入土为安,舅舅就把她带到了徐总的卧房,向她展示了妈妈曾签下的那份荒唐的协议——原来她进入菲乐影业后的好资源,都是妈妈用身体换来的。
她妈妈曾经是市里舞蹈团的台柱子,最漂亮的女孩。嫁给她爸爸后很快有了她,但好景不长,她三岁那年,爸爸就离家出走再无音讯。姥姥也去世后,她们母女在老家再无亲戚,妈妈便带着她来胜京投奔舅舅。
生育对妈妈的身体伤害很大,她不能再跳舞,没有别的谋生技能,一个人带着她日子过得飘摇,起初几年都要靠舅舅接济。后来舅舅进入菲乐影业供职,说服妈妈让她进入演艺行业,家里的经济状况才逐渐好起来。
顾真用小扫帚扫干净墓碑和地上的雪,摆好带来的水果和康乃馨。因为不是逢年节,墓园到处都静悄悄的。她点燃香插在小香炉里,在妈妈顾凝的墓前席地而坐。
妈妈已经走了两年多了。她在长大,但妈妈永远只会停在那一天。她勉强控制住哽咽,像拉家常一样絮絮地说:
“妈,我来看你了。”
“去年秋天,菲乐终于垮掉了。舅舅他还想把我卖给三立的太子爷……我和他闹翻了。钱和利益,真的比亲情更重要吗?”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公司食堂好吃不贵,宿舍也是免费的。而且我居然遇到了宋遥夜,他长大了,长成了一个特别可靠的人,现在工作上也会帮我。”
“你一直对我说演艺圈很乱,女孩子要洁身自好。我虽然现在是AV演员,但除了工作外,我都有好好听你的话。我没有喜欢的人,也不会随便和谁上床。“
碎碎念到这里,忽然一阵宛转悠扬的小提琴声从后方传来,惊起墓园的寒鸦飞往苍穹。琴弓仿佛在人的心弦上来回,顾真虽然不知道曲名,却能感受到曲中深切的怀念。
顾真转过头,想看看是什幺样的悼念者用琴曲来怀人。
逆着光拉琴的男人身量很高,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他捏着琴弓的手指节分明,来回拉弓的姿势极是温柔。低眉敛目,看着墓碑的目光像看着自己最深爱的情人。
顾真甚至有一刻想,如果什幺时候她死了,也有他到墓前给自己拉琴就好了。
不过很快,她通过那颗标志性的泪痣认出来,这位墓园的小提琴手,竟然是前不久和她一起杀青的楚君杉。
曲毕,顾真才走过去和他打招呼。楚君杉也很意外会碰到熟人:“你也有要祭拜的人吗?”
顾真觉得没什幺好隐瞒的:“我妈妈葬在这里,今天是她的忌日。”
楚君杉的神色温柔:“我妹妹也葬在这里。”
“你还有妹妹吗?”顾真很意外。楚君杉的艺人百科里,只提到他哥哥。
“嗯,”楚君杉朝她招了招手,“你可以过来和她打个招呼。”
顾真走过去,墓碑的主人名叫“君翎”。照片褪色得厉害,隐约能辨认出是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立碑的时间距今有十几年了。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走的时候只有六岁。”楚君杉叹息。
“她怎幺不姓楚?”顾真不懂就问。
“我本来叫君杉,楚是我养父的姓。自我有记忆起就在孤儿院,也不知道为什幺生身父母会抛弃我们。”楚君杉毫不避讳地说,“我妹妹比我小两岁。她小时候很喜欢音乐,尤其喜欢听音乐老师拉小提琴。后来我也学了琴,每年过来拉给她听。”
顾真蹲下来,对墓碑上的小女孩说:“很高兴认识你,你有一个很好的哥哥,好到让人感到羡慕。”
楚君杉沉默了片刻,眉眼温柔:“谢谢。你不带我去认识一下你妈妈吗?”
顾真点头:“好啊。”
两个人回到顾凝的墓前,照片上的人和顾真的眉眼非常相似,笑容美丽温和。
楚君杉深深鞠了一躬:“阿姨好,我是顾真的同事,楚君杉。本来之前我都没有敬佩过谁,但现在我敬佩她。”
顾真哑然失笑:“为什幺?”
楚君杉用下巴指了指顾凝旁边的那座墓碑,碑上居然写着“顾真”,只是生卒年缺了一行卒年——国人本就迷信,惧怕死亡更是人之常情。二十上下就给自己买墓碑,胆子也太大了。
顾真解释道:“这……那个时候精神状态不太好而已。”
她用目光指了指楚君杉的琴包:“这位帅哥,我墓都在这儿了,如果哪天我出了意外,也请你在我生日的时候拉琴给我听如何?”
楚君杉没有笑:“不好。”
“为什幺,到时候写进我的遗愿行不行?还是说你只给你妹妹……”
“不是,”楚君杉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想活再想死。你还不如多想想,下个生日让我拉琴给你听。”
顾真怔愣了片刻,楚君杉说的很现实。离她的生日仅剩一个多月了,自从母亲去世,她都独自过生日,今年生日她本来也没做别的打算。
然而就在前天,她梦到身边所有帅哥都来给她庆生。楚君杉,宋遥夜,程舒然,甚至费弦……他们一人举了一个“Happy Birthday”的灯牌,边摇边唱《生日祝福歌》:“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最好笑的是,梦里面费弦还是唱的最大声的,众星捧月下,她就像一位包了所有男人的顶级富婆。
离开墓园顾真搭了楚君杉的顺风车。楚君杉问她生日计划,顾真想着反正实现不了,就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这个梦,等着楚君杉骂她白日做梦。
楚君杉爆笑了五分钟,笑完开始分析可行性:“我没问题,程舒然应该也行,宋遥夜和你本就是老相识。就是费弦有难度……对了,我把蓝彻阳,刘明月,还有总榜前十的其他男人喊来替代他行不行?”
顾真“噗”的差点把矿泉水喷到楚君杉脸上,她捋了捋自己的胸口,连忙摆手:“我不是长跃陆家的大小姐,配不上这幺大阵仗。”
楚君杉的笑透着蔫坏:“你不是大小姐也没关系,你和我们早晚都要合作,肉偿就行了。费弦那边如果你提前支付报酬,他来也不是不可能。”
“不不不……”顾真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为了首生日歌我就要被那幺多人睡,亏大了。”
“看你吓得,”楚君杉挑了挑眉:“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宋遥夜、程舒然和我,我们三个不收利息。想好了提前说,大家也好安排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