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

因为闻愈的证件,他们顺利通关,驶进主城。

阔别六年,这里没有太大变化。

苏苇经过一路休息,状态好了许多。

下车前易媗给苏苇讲了一些她大学和瑞宣相处的事,让他知道瑞宣是一个善良,真诚又通情达理的人。

闻愈全程保持沉默。

到达瑞宣给的地址,闻愈和易媗通过后视镜对上视线,他点头示意他们下车。

闻愈坐在车里,看着瑞宣一路小跑迎接易媗,顺便给自己丢了个眼神就算打过招呼。

他见到易媗非常兴奋,克制住自己没有做太大动作,和她对视笑了笑,保持一定距离和苏苇打了个招呼。

瑞宣是一个很有亲和力和共情力的人,在聊天过程中,苏苇渐渐敞开心扉,诉说他的遭遇和一直以来的负面情绪,易媗安静在一旁陪同。

从瑞宣那里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易媗有些惊讶闻愈还坐在驾驶位。

她打开终端搜索酒店,苏苇看到显示的价格不禁咂舌,一脸担忧地看易媗,“易媗姐,这里有没有公共休息室之类的地方?”

主城的物价是他难以想象的高,最便宜的酒店一晚就要花掉边城大多数人一周的收入。

易媗听得心酸,这种地方只有边城才有,主城的人不会无家可归,也不会没钱住酒店。

她拍拍苏苇的肩示意宽心,“别担心,我带了一些钱。”

如果花光她的积蓄,酒店也是可以住一阵子的,但要是有更好的选择,她不想付出这幺大代价。

闻愈这几年在主城和边城两头跑,对于两地的经济水平和物价再清楚不过。

他们如果要长期留在主城,光酒店费用就是一笔大额开支,主城中心区甚至没有提供租房,在城郊租房需每天开车五小时往返。

虽然闻愈致力于降低存在感当透明人,但这时候有说话的必要。

“我在附近有一套房子空着,你们可以去住。”

陡然发话的alpha让苏苇情不自禁地紧绷身体,但似乎可以忍受。易媗姐说过,这个人是军人。苏苇在军营待过一段时间,他对军人是有情怀的。

易媗环着苏苇的肩膀轻抚安慰,此时能有解决住宿的办法,她欣然接受,“好啊,谢谢你。”

房子距离瑞宣工作室一刻钟车程,闻愈带他们找到地方,告知开门密码。

闻愈要回军队,临走前添加了易媗的联系方式,告知她离城提前通知他。

易媗和苏苇住进闻愈的房子,房间精装修过,客房足够他们一人一间。

每天做完诊疗,易媗就带着苏苇逛主城,去她读书时候爱去的地方。

他对主城很新奇,这里的一切全然不同于边城,华丽又精致,和插画里的一样。

“如果把这里三分之一的好分给边城,大家该多幸福啊。”苏苇感叹。

易媗无数次和他一样期盼过,如果主城能分哪怕一小部分资源给边城多好。可是他们不会,不仅以少量的人口占着大部分资源,还要让边城人心甘情愿做炮灰守卫他们的地盘。

从灰扑扑的边城到主城读书,易媗每一天都在感受落差,她愤恨,她不平,从没想过要留在这里。

苏苇的状态越来越好,在易媗的陪同下,已经能够适应出入公共场合。

易媗决定带他去餐厅吃个饭。

苏苇因腿部残疾走路姿势异于常人,一进门就吸引了一些视线。

他瑟缩着想躲,易媗扶着他,侧身挡过一部分目光。

刚落座,一个职业装打扮的男beta自来熟地坐到易媗对面,嬉皮笑脸地作惊讶状,“易媗啊?好久不见!”

易媗不认识这个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是黄安源,你的同班同学。”他自报名号。

还是想不起这个人。

易媗在大学时期也能算个名人,因为她这种在星雅学院读书的边城人是极少数,主城人总是对他们这种人又新奇又鄙夷。

不管他是谁,易媗的同班同学里没有与她交好的。

她兴致缺缺,并不想和他叙旧。

那人不管易媗何种反应,一个人自说自话,“你留在主城了啊?竟然能搞到主城户籍,厉害!有本事!”

他眼神暧昧地在易媗和苏苇之间来回打量,“这个,”他指指苏苇,挤眉弄眼,突然夸张大笑,“你的omega?哈哈哈哈,难怪你能搞到主城户籍。”

言下之意,苏苇这种残疾人没人要,被她捡漏。

易媗瞬间冒火,手里的杯子就要扬出去。

可突然苏苇惊恐地剧烈颤抖起来,他发出气声怪叫,手不受控地痉挛打自己,眼泪糊了一脸。

易媗赶紧抱住他,抓他的手不让他伤到自己,目眦尽裂地冲黄安源吼:“滚!”

黄安源笑得停不下来,嘴里更阴阳怪气,“哈哈哈哈哈,他还有病,白送都没人跟你抢,哈哈哈哈。”

易媗有过很多次被主城人嘲笑戏弄的经历,但从来没有超过这一次,她想让眼前这个人去死。

闻愈放下手里的餐具。

他只是平常地在这里用餐,恰巧看到易媗和苏苇,本来没打算打招呼,但这个黄安源实在碍眼。

闻愈上前搭住黄安源的肩,猛地往后一拉。

黄安源正是半站不站的姿势,一受力,身体往后坐下去,臀部擦着座椅边缘往地上倒,身体怼着椅子后移,撞倒后桌,还未收拾的餐具和食物残渣倒了一地,所有人闻声朝这边看过来,黄安源仰躺在地上,一身狼狈。

“我只是想扶你坐下,你怎幺没坐稳?”闻愈状作无辜地说,并没有要扶他起来的意思。

黄安源脸上一阵青红,自己挣着爬起来,笑脸哈哈地打招呼,“是我自己不小心。闻愈,你也来这儿吃饭。”

“你认识我?”闻愈明知故问。

在星雅学院,多的是单方面认识他的人。

闻愈刚好是和易媗另一个极端的校园名人,有显赫的家世,突出的能力和相貌,是不少人羡慕或奉承的对象。

黄安源接着赔笑,“认识,久闻大名。”

闻愈一副谦逊样子,“过奖。校友现在哪里高就?”

“谈不上高就,在文化宣传中心做份闲职。”

“好去处。我和宋部长前段时间刚见过。”

“那有机会,还希望您替我多美言几句。”

“好说。”

易媗抱着苏苇安抚,听着两人一来一回。

黄安源不知道闻愈不是爱说场面话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和闻愈是旧识;哪怕是个陌生人,闻愈也不会对这种事袖手旁观。

等到他哪天丢了饭碗都不明不白。

苏苇情绪缓和之后,易媗半抱着他出去。出门的时候,正听到餐厅经理找黄安源索要赔偿,他又吵吵嚷嚷起来...

走出一段距离后,闻愈跟上来。

他看了一眼苏苇的状态。

苏苇面无血色,眼睛惊恐睁着,嘴唇颤抖,不敢擡头看人。

闻愈皱眉,“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

闻愈家族按照传统将新年的午餐定为家宴,上百人聚在大厅里,闻愈被拉着喝了一轮又一轮的酒,不外乎是打探他的感情问题,要给他介绍omega。

闻其鞍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和人寒暄,身边站着他的现任伴侣,举止优雅,大方得体,没半点主城人口中经常评价边城人的“小家子气”。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相配。

那母亲算什幺呢?她明明是贵族的小女儿,而那时他父亲还是闻家诸多小辈中默默无闻的一个。母亲借家族势力帮他搏出一片天地,爱人却在她病重时出轨,多年后除了他已经没人记得现在的荣耀是沾了她的光。

家宴结束后各人回自己小家准备过年。

闻愈在休息室换下礼服,有人从外开门进来。正是闻其鞍。

他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依然精神矍铄,外人把这归功于他找到一个好伴侣。

“小愈,今年回家过年吧。”闻其鞍放轻语气半劝半求。

闻愈从独立之后再没有回家过年。

他径自整理衣物,不为所动,“不了。”

闻其鞍的慈爱面具被闻愈的冷淡戳破,再演不下去父慈子孝那一挂,他怒道:“翅膀硬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只要餐桌上有我不想见的人,我就绝不会回去。”

“所以是要我必须当鳏夫?活着的人不能往前看?”

“你们也就骗骗别人,我可是亲眼看到你出轨。”

“出轨”这个词严重刺激到闻其鞍,他仿佛不能接受如此沉重和肮脏的寓意加在他身上。

“我是你父亲!难道我没有重新爱上一个人的权力?”

“那我母亲呢?!”

“是她不愿意离婚!”

“你骗取了她的爱情,觉得爱过她一段时间后再离婚就是把感情还给她了;那我母亲当初帮你做事业,你为何只把启动资金还给她,怎幺不把你的事业清零?!没有她你什幺都不是。你不过是自私,享受了好处又不想付出代价,把名誉看得比什幺都重要,连二婚都要故意拖五年给自己搏个好名头!”

闻愈从酒店出来,乌云一层层叠交相映,阴沉的天像浓得化不开的水墨,雪纷纷扬扬落下,只是站了一会儿就沾满一身。

他喝了酒,不方便开车,迈腿走进雪里。

门铃响起,易媗正在和苏苇准备新年晚餐,纳闷谁会在新年当天上门呢?

易媗开门,门外站着一位身着职业装的女beta,看见易媗开门露出标准笑容,“尊敬的住户,今天新年,我司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祝您节日快乐!”

易媗机械地接过,感叹她新年还在岗工作,刚准备道谢就捕捉到这位beta女士的目光,她悄悄往门内瞄了一眼。

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一擡头看到易媗探究的眼神,beta女士被抓包,尴尬道歉,“不好意思女士。我记得这里的住户是闻愈先生,我们的礼物是定制款,如果送错就十分冒犯。不知道我有没有走错?”

易媗对beta女士微微笑了笑,“没有走错。谢谢。”

Beta女士放心,“不客气,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请注意礼品需在二十四小时内拆开哦,有需要敬请联系我们!”

送走物业,易媗把礼品放进橱柜,给闻愈发消息:

“物业送来一份新年礼品,说是私人订制,需二十四小时内拆开。你要不要来一趟?”

她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告知闻愈,但不认为谁会不和家人团圆,而跑来拆物业送的礼物。

易媗和苏苇准备好晚餐后才看到闻愈一小时前的回复,他回:“来。”

易媗惊讶地展了展眉。

“需要吃饭吗?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需要。等我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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