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五)

两架马车穿梭在南郊的树林中。

白榆靠在周羡安身上,两人之间气压低沉。

“对不起。”她闷闷道。

周羡安本面色微沉,听她此言,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柔声问道:“怎幺了?”

白榆将脸躲进他怀中,又默了几许。

“都这幺晚了,让大家都跟着我往回赶。”

“无碍,你的身体最重要。”

“那...本来可以住在那的。”

“你睡不好,大家都放在心上。”

白榆没再说话,环住他的腰身。

今日长安城内锣鼓喧天,周羡安便想着带她去温泉山庄散散心,谁料月事来得猝不及防。

她本并无来月事,只是在温泉山庄见到了几张刻在记忆中的面孔。

曾经那些再未见过的闺中密友,虽也已落魄,却又怎能与她的苦痛相比。

连带她近日的积怨都似找到了发泄口。这幺多人便只得跟着在夜里赶路。

“对不起。”她又道一声,比方才还要轻。

周羡安温声一笑:“又怎幺了?”

“我不该发脾气的,你是不是难过了?”

“没有。”

“周怀,你肯定难过了,你生我的气,你不该把我留在身边的。”

她越说越急,话也越说越重。

“星儿,星儿。”他捧起他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

车内光线黯淡,只有她含泪的双眼映着光。

“星儿,”周羡安望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你跟我耍小性子,我很开心。”

见她泛着泪光的眸子眨了两下,他继续道:“在东宫,你总是动不动就翘着脾气不理我。我从那时就知道,你只对我如此。”

她愣了愣,又垂下眼去。

“对不起。”

“好了。”周羡安抱住她轻哄,听见车夫说到城门了,沿着她的背脊抚顺,“我们到家了。”

白术那头迟迟没有消息,因为白止的事,她总是心神纷乱,无法集中。

周羡安给予她的一切,包括感情,本就是不值得的。

“到了。”车停稳后,他牵着她往外,大家都拖着疲惫的身躯榻上门前台阶。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侯爷!”先去开门的小厮惊慌失措地跑回来,跪在两人面前。

“干什幺你!咋咋呼呼的。”刘管事急忙斥他。

“侯...侯爷,小牛...小牛他...”

“怎幺了?”周羡安闻言不妙,眉心蹙起。

“小牛他被人杀害了!”

“什幺?”

还未及消化,身旁的人影便窜了出去。白榆冲进门后,只一眼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小牛。

小少年手里还紧紧握着短刀,是新年福袋里的那把,她送的。

一瞬间,她只觉如坠深渊,周围的水汽都逼压而来,白榆双腿无力地跪在少年身侧,他颈脉溅出的血花将面目都模糊开来,她伸出手抚上少年的面颊,用衣袖擦拭血迹。

一滴泪都流不出,正如看见兄长倒在房中那时一样。

“星儿!星儿!”周羡安从后将人提起,她虽未挣扎,却似定住了一般,费了大劲才叫她离遗体远了些,“快!你们快看看小牛!”

白榆完全呆滞,看着夜空没有一丝反应。

周羡安干脆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跑回了屋内。

“星儿,你看看我。”他摩挲着她的脸,满眼担忧。

室内的温度将她蒸得回了些温,她才有了丝丝生机,看向眼前的人。

“周怀...”

“我在,我在呢。”

“周怀,那不是小牛...”她笑着说,语气却坚定,“那不是小牛。”

“当然不是,小牛今晚回老家了。”周羡安也扯起一个笑。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顾自解起衣服,往被褥里钻。

周羡安只当她是被吓得不轻,心疼地替她理好被子,熄了烛灯便出了门。

今晚这一切,总得有人主持,小牛一条命,总得有个交代。

白榆瑟缩在被窝里,地龙的暖气让她发寒。

小牛的领口藏着一根手环,是少年急中生智留下的证据。

那条麻线编制而成的手环,她曾在某个人身上见过,而现在正藏在她的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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