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机

常有容躺在床上,眼睛注视着天花板,刺眼的灯光犹如针尖一般刺入她的眼睛,她有些不适,擡起胳膊遮住眼睛,耳边是树叶发出的哗哗声和蝉鸣声,点缀着这个普通的夜晚。

Naomi的房间布置的简单温馨,床头柜放着一束鲜花和几本书。

常有容穿着舒适的睡衣,是Naomi上班前拿给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妆容,但依然显得清新脱俗。

她此刻有些杂乱,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和Naomi换个城市生活。

她的心中充满了迷茫和不确定,她以前都活的像只鸟,在笼子里的鸟。

她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只能打打零工,不仅要顾好自己的生活,还有生哥一家要照顾。

这些问题,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淹没她的思维,冲击她的内心,她仿佛置身于一片茫然的大海中,看不见一丝曙光,引起她强烈的不安。

Naomi的提议,让她感到一丝希望。

Naomi明明可以一个人做,却要带她一起,她知道,Naomi是在给她一个机会,让她重新开始。

可是,她有点舍不得李沿津和阿婆。

常有容起身打开窗户,窗帘像一位舞者舞动着,时不时触碰到她的手臂。

常有容不禁想起了昨晚的拥抱,柔软质感和丝滑触碰,窗帘以自己美丽具有灵魂的姿态,在她心中上演了数场缠绵悱恻的情感。

常有容的手机响了,是阿婆。

“阿婆,怎幺啦?”她接起电话。

“你跟谁去玩了?我敲门没动静,是不是还在玩?”阿婆担忧地问。

“我在Naomi家呢,今晚就不回去了。明天我多带几只你爱吃的烤鸽子回去。”她擡起头,望着满天繁星,她还是舍不得。

“少带点,明天沿津要出去,就我们在家。行了,你早点休息吧,下次不回来得告诉我们一声。”

“嗯嗯,阿婆晚安,阿婆早点睡。”

阿婆挂了电话,对着李沿津说:“听到了吧,在她朋友家里。都跟你说了,有容是个大姑娘了,自己有分寸的,你就别操心了。”阿婆拄着拐杖一步步朝房间走去,关上门。

客厅只留下李沿津,他手里放着被翻动过的书,而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手表上,已经十点半了,起身将书轻轻合拢放到书柜里,关灯回到房间。

他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的睡意。

李沿津翻身起来,将桌子上的电脑抱了过来,打开“睡前小片片”的文件夹,随意挑选了一个,闭上眼睛。

然而,李沿津刚刚浮现的睡意,就被手机提示音一扫而空,他烦躁地拿起手机叹了口气,常有容的消息。

常有容:你明天要出去?不吃烤鸽子了吗?

李沿津:晚上去接机,跟朋友一起吃。

李沿津盯着手机等了几分钟,正准备开启睡眠模式,她的信息来了。

常有容:接谁啊,是来玩的吗?

李沿津:你认识的。

常有容看着这个回复,疑惑不已,她认识的?她摇摇头,想不起来。

李沿津:刘欣桐,从美国回来了。

常有容看着这明晃晃的白底黑字,表情有些微妙。

他明天要去接机,还是前女友!

她不禁想起了多年前,她看着他俩亲亲我我,她在旁边咬着棒棒糖做他俩的爱情小保安,是一个合格的旁观者和电灯泡。

常有容咬着嘴巴,翻看着信息。刘欣桐回来,李沿津去接机,证明他俩就算分手了关系也还不错,情谊都还在,这也意味他俩会重新建立联系。

常有容瞪着手机,删除聊天框,干脆利落的关机塞在枕头底下,关灯!

常有容难以入睡,在床上做烙饼,窗外是漆黑一片,蛙声、蝉鸣声不断的袭击常有容的耳朵。

“啊啊啊啊!烦死啦!”常有容对着窗外猛地大喊一声,依旧嘈杂一片,甚至愈演愈烈,如她心中的酸楚,搅乱着她的心绪。

李沿津将熄屏的手机放到桌上,侧躺着,看到了床头柜的合照。

那还是他中考的那天,常有容在她妈妈的要求下,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旗袍,拿着一把小扇子,上面写着旗开得胜,李沿津抱着她,俩人一起冲着镜头傻笑着,仿佛那一刻,时间结成了永恒。

李沿津撑起身子,伸长手臂将合照拿过来,细心端详着。

常有容的身上带着一股劲儿,一种锐利气质,不懂进退的鲁莽行事,肆无忌惮的以各种方式发泄情绪。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明目张胆的冲他宣泄,是因为她清楚,她并没有那个身份和立场,她在一个安全范围内让他知道,她在不满。

就像没开刃的刀,划到你身上,没有血,但你能看到它伤你的痕迹。

李沿津戳了戳照片里的常有容,淡淡一笑:“又笨又聪明。”

下午五点,聚鸽德。

天气闷热潮湿,聚鸽德门口排成一条长龙,常有容也在其中。

半个多小时后,常有容拎着热气腾腾的烤鸽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她按了门铃,是阿婆给她开的门。

阿婆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鸽子,笑着说:“是不是排了好久才买到的啊?瞧你热的,下次别去了。快进来,我去给你切西瓜。”

常有容弯腰换鞋,笑着对阿婆说:“我运气好,过去的时候没多少人在排队,阿婆想吃,我下次还去。”

阿婆端着西瓜出来,笑着说:“你从小到大就嘴甜,快来吃西瓜。”阿婆冲常有容招招手。

常有容迈着小步跑了过去,咬了一口西瓜,冰凉清爽。

她吃着西瓜,和阿婆一起看着狗血电视剧,眼神却到处飘,心不在焉。

阿婆扭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找你哥呢?”

常有容不知道自己竟然表现的这幺明显,装作疑惑的样子:“没有啊,找他干什幺。”

阿婆拍了拍她的背:“小东西,你想什幺我还不知道吗?在房间呢,还没起。”

常有容拿起一块西瓜,递到阿婆嘴边,乐呵呵说:“阿婆吃。”

阿婆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接过西瓜。

说曹操曹操到,李沿津从房间出来了。

常有容不经意的瞄了一眼李沿津,只见他穿着一件蓝色竖条衬衫,两颗扣子松散的敞开,修长的脖颈上戴着一根细小,闪闪发亮的项链,袖子卷到手肘,结实的小臂展露无遗,下面则穿着一条白色宽松休闲裤,映衬出他干净清爽的模样,男性荷尔蒙静悄悄的弥漫。

李沿津也注意到了常有容的眼神,无声的冒犯。

他走过去拿起一块西瓜,坐在一旁。

“你几点走?”阿婆问。

李沿津擡起手,看了眼手表:“他们七点半降落,一小时后走。”

阿婆:“那要不要做点饭给你吃,有容买了鸽子。”

“不吃饭了,我吃两口鸽子,你们今晚就吃鸽子吗?要不要我给你俩点点菜?”

阿婆转头问有容:“你要不要吃饭?”

常有容摇摇头,不想吃。

阿婆:“我和有容都不吃,你把鸽子拿去装盘,端过来一起吃。”

李沿津丢掉西瓜皮,抽纸擦了擦嘴,将鸽子拿进厨房,常有容也起身跟了过去。

李沿津背对着她,从橱柜取出盘子。

李沿津察觉到她的视线,不着痕迹扫了她一眼:“进来干嘛?”

常有容就站在他的旁边,紧抿嘴唇,手指扣着岛台边缘,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沿津也不急,自顾自的装盘,反正她一会就憋不住了。

“你今天真的是去接欣桐姐啊?”常有容说话瓮声瓮气的,时不时瞥一眼李沿津。

李沿津:“嗯。”

常有容有点着急了,伸出小手晃了晃他胳膊:“你们怎幺分手了还联系啊?”

“和平分手,一直都有联系。”

李沿津抽出手臂,往后推了一步,看着常有容,面无表情的样儿,她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一看就是生气了。

“我不喜欢。”常有容小声嘀咕着,又恰恰是李沿津能听清楚的音量。

李沿津波澜不惊的看了她一眼,冷声说:“那你会怎幺做,拉黑删除永不来往吗?”

常有容被他的话气到了,又自己转过身,拧着眉毛:“你是在对我生气吗?”

目光突然凝住,对上了她那双好像冒着水汽的眼睛,李沿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没有生气,只是好奇,毕竟每个人的处理方式不同。我的处理你看不惯,你的处理我做不到。”

死寂,一段长久的死寂跨在他俩之间。

常有容气鼓鼓的盯着他,一言不发,看见他今天还戴了项链更加刺眼烦闷,怒气冲冲的推了他一下,转身走了。

李沿津被她猝不及防的推了一下,人刚站稳,就看见她开门离去,他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阿婆:“你俩又闹哪样啊?李沿津你就不能让着妹妹嘛!你哄…”

回应阿婆的是重重的关门声,吓得阿婆一个激灵。

阿婆拄着拐杖走到厨房,端着烤鸽:“你俩气着吧,都别吃,气饱了最好。”

常有容一进门直冲卧室,李沿津也跟着进去了。

李沿津:“又在气什幺?”

常有容不吭声,趴在床上看向窗外。

李沿津看见她这幅自己发脾气,还委屈巴巴的样子就无奈,最近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大,现在还动起手来了,熊孩子就是难管,最近他叹气的频率愈发多了,人都要老了。

他半跪在她床上,想把她掰过来,常有容一顿挣扎,就是不肯。

李沿津一用力,常有容就马上用手捂着脸不让他看。

指尖溢出来的眼泪,压抑的呜咽,李沿津一下子就心软了,轻轻地拍着她背。

李沿津:“别哭了,我错了好不好。”

常有容听了更加来气,每次都是我错了我错了,眼泪一抹,直起身子,指着他说:“你错错错,你知道你错哪了吗你!”

李沿津看着她眼睛红红的,眼泪还挂在脸上,明明委屈难受的要死,还要故作镇定,像只小狗一样,怒气冲冲的叫嚣着,可惜小狗耳朵一直耷拉着。

李沿津:“我错在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以后一定多多注意。”

常有容把头扭到一边去,不说话,确实也无话可说,他俩又没有关系,她哪儿管得了人家要不要去接前女友。

李沿津看她这幅模样,也没了招,凑到她身边,替她抹了抹眼泪,小声哄着:“刘欣桐结婚了,这次跟她老公一起回来的。”

常有容还是不说话,其实她是被自己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她在这担心人家旧情复燃,其实人家早就放下结婚了。

啊啊啊,好丢脸啊!

李沿津温柔地摸了摸头,对她说:“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当手掌心传来柔而不涩的触感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又摸了她的头发:“对不起,忘记你不喜欢被摸头。”

正准备收回来的时候,常有容抓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睁着一双被哭的通红的眼睛,软软地说:“这个时候是可以的。”

那双眼睛如同一汪春水,又委屈又深情,李沿津笑了笑,顺从地摸摸她:“快去收拾,我在外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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