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床。34岁,林清雨。流产。”交接班医生又加了一句,“习惯性流产。”
是第三次。
“有没有生育史?”
“没有。”
短短几句话就交代了林清雨的十年。
李安然撇撇嘴:“这帮护士……”
林清雨笑笑,白皙的脸上透着几分难得的血色。
她是医院的常客。见惯了太多声嘶力竭的祷告,倒觉得自己这点官司不算什幺了。
“和郭霆的手续办完了?”
“嗯。”
“臭男人。妈宝男。离就离吧。”李安然明明长着一张圆乎乎的脸,被一圈貂毛包裹着,胶原蛋白爆满,却涂着红色的指甲,上面镶着金钻。就连说话都感觉土气里透着可爱。
病床上的女人没有说话。
恋爱七年,结婚四年。林清雨自认为是了解郭霆的。
——情绪稳定,靠谱,传统,门当户对。是她绝佳的结婚对象。
但没办法。
郭霆是独生子,他家需要一个孩子。
办离婚手续的时候郭霆抱着她哭地昏天黑地。被林清雨卯足劲一脚蹬开——她还故意穿了高跟鞋。
“要结婚的是你,离婚的也是你。好的坏的你全占了?”向来温香软玉的大家闺秀头一次扯着嗓子,十足的没好气。
把打印出来的他和情人的聊天记录扔在男人的脸上。
她也想不明白,当初一和她说话就脸红,总是小心翼翼的男生,怎幺能一次次理所当然地站在道德点上刻薄地指责她。
也或许男人大抵都是如此。
越想越气,气血翻腾,林清雨临走前还抽了他一巴掌。却也被气地又进了医院。
*
林清雨是不乏追求者的。
她是高校老师,家境又好。明明是前凸后翘的大美人,身上却流淌着难有的气质和温婉。
住了两天医院,除了摘掉结婚戒指,搬回婚前自己的小房子,林清雨又像没事人一样去学校上课了。
依旧妆容精致,语气温和,好像日子的一颗石子丢在宽广的湖中央,根本激不起什幺波浪。
她是好好脾气的温婉美人,却比谁都坚定。
郭霆腆着脸往新的地址送了几次价值不菲的补品。
被李安然撞见了,一脸不屑地踢翻了门口的燕窝羹:“有本事送几箱房本。”
林清雨哭笑不得。
女人裹着仿狐狸皮的毯子,窝在沙发上。黑发如瀑,好像绸缎一样。
校园时代的林清雨毫无疑问是极为清雅秀丽的。肤白纤细,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现在丰腴了些,胸脯也更鼓了,眼角一弯,里面带着勾子。
“我给你推荐几个医生。中西结合。调身子的。”
这些年李安然游乐人间,也乐此不疲地给林清雨推荐各路神仙。每一个都是妙手回春,能夸出花来。
“这个你可一定得去看看。”李安然推给林清雨一个微信号,“他最近可火了!一般人可排不上,不过放心。姐已经找黄牛给你排上了。”
“我这都是陈年老疾。年轻时受了寒气落下的病根子。”林清雨靠在李安然的膝盖上。声音低低的。
北方的冬天,室外气温已经低到零下十度,却干地要命,一点雪花也瞧不见。林清雨像只慵懒的猫,把家里的暖气开到最大。
但李安然这次格外热络,说:“就当多认识几个人。”
林清雨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和这个微信名为“中午12点到2点坐诊”的医生约了下周会诊。
账号的管理者是医生的助手,询问姓名的时候,林清雨随便编了个花名。
“林小雪。34岁。不孕不育。”
“原因呢?”
“子宫内伤。习惯性流产。”
那边随后发来了一个地址。御和堂。是市区中央的一个中医药馆。
林清雨开车过去的时候,还不知道。
原来见到一个人的时候,随着他的记忆,就算隔了十年,也能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