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再度睁开眼,身边的人却换成了魏岩。

“平舒,平舒你醒了?”魏岩坐在病床边,正抓着我的手。

见是魏岩,我心有余悸,左手也下意识地挣了挣。

“咳咳...咳,你,怎幺会在这?”心知挣不开他的手,我无力地问道。

魏岩用手摩挲着我的手背,舒展开紧锁的眉头,冷笑一声,“见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有些心虚地说。

“生着病也要去见他,顾鸣章就那幺重要吗?”魏岩生气了,他从未用这种语气质问我。

我不想说出实情,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下头咬唇不语。

“平舒,你心里还有他,一直背着我们同他联系,是不是?”魏岩只当我默认,问出来的话不给我留任何余地。

魏岩究竟知道多少,我心里没底,也不敢问,支起身子,没骨气地说:“不全然是你想的那样,是不是我现在说什幺,你都不会信?”

魏岩轻嗤一声,手指插进我的指缝,接着说:“那好,我且问你,你知不知道,顾鸣章是政府通缉的共党分子?”

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点头应声:“我知道,但他们不也是中国人吗?又没有叛国,现在国难当头,为何要党同伐异?”

“你还是在意他。”魏岩顿了顿又说:“既然如此,我就实话实说了,季风书局的事,是我告诉警察的,顾鸣章没死,算他命大。这一次,看在他送你来医院的份上,我没有告发他,但是下一次,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魏岩的话掷地有声,更像是对我的警告。

“我只是不希望他死,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魏岩,你为何对顾鸣章有那幺大的敌意?你到底是什幺时候变成这样的?”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做下的事,我心里的那根弦还是松了。

魏岩忽地擡眸,羽睫一颤,露出锐利的眼神,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我,“我对他有敌意?照你这幺说,政府也是与他为敌。”

“平舒,你为什幺会觉得我变了?”魏岩先是装作疑惑,复又朝我一笑,像是平常一样地露出一侧的虎牙,“我魏岩,从来没有变过。”

明明是一样的神情,却令我感到莫名的压迫感。

“你...你,一直都在骗我?”我终于明白了顾鸣章的话。

魏岩松开了我的手,“骗?是,我花了点心思,虚情假意地讨好你身边的所有人,让他们都对我卸下心防。”

我死死地掐着被单,退无可退道:“所以,你到底想要什幺?你告诉我,你还要对宋家做什幺?”

“在你眼里,我已经变成这幺一个不堪的人了吗?”魏岩“呵呵”两声,“我魏岩,从记事开始,就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要得到什幺,就得付出代价,所以我从不相信任何人,只信自己。也的确,从你向我伸出手那刻开始,我便长了个心眼,想着这幺个娇滴滴的小姐,不会平白无故救助我,她到底想从一个穷鬼这得到什幺呢?”

“不是所有人都以利益计较得失,我当初救你只是救你,从未想得到什幺回报,你太狭隘了...”虽然当初向他伸出手的是原来的平舒,可我很清楚,她也只是一时怜悯,哪有挟恩求报的心思?

魏岩见我急于解释,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是啊,你从不求回报,还给了我现在的一切,平舒,你是第一个这样对我的人,我都记着你的好呢。我可以掏心窝子地告诉你,从喜欢你那天开始,我对你的讨好,都是心甘情愿,绝不夹带任何欺骗。”

我别开脸去,不想听他花言巧语,“我喜欢的,原来只是你伪装的样子...我真是天真啊,天真的以为可以改变你,救赎你的灵魂。”

“平舒,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现在可以,一辈子也可以,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魏岩一脸真诚,仿佛一句话就是一辈子。

“不要再骗我了,你走吧,走啊!”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地赶他走。

魏岩没有向平时一样安慰我,反而讥讽道:“平舒,你说我骗你,难道你就没有骗过我吗?顾鸣章的事还没完呢,当初是谁告诉我,与他没有关系的?你这出尔反尔的做派,真让我怀疑你现在说的话,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是不是,下次又可以喜欢了?”

我知道自己实在辩不过他,只好强忍着眼泪,躺着不去看他。

“我不像你,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做事要有始有终,喜欢也是一样,是你先向我伸出的手,我不松开,你也别想放手。”魏岩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我言尽于此,你好好养病,别再乱跑了。”魏岩知道我不愿再同他言语,也不自讨没趣了。

听到他走了,我终于蒙在被子里哭出了声,身心俱疲大抵如此。

原来是我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想要彻底改变一个人,压根是不可能的。身处局外,我尚能看得清楚,不带主观意愿去评判;可如今躬身入局,我竟被他迷惑,沉溺于他为我搭建的象牙塔中...

望着床头柜上的怀表,我不禁想结束这一切,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我不能再放任魏岩残害同胞,加害伯父一家了,既然努力都已白费,我也该及时止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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