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心生窃喜之时,另一个难题摆到了我的面前。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导航,而我作为一个路痴,不认识回家的路了。

看来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犯了难,自己乱走,遇上许绍钧这样的书呆子还好,若不小心走出租界,还遇上坏人可怎幺办?

真不该临时起意一个人走的,顾鸣章的事其实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许也不一定要宋平舒付出生命的代价,是我自己当时魔怔了,以为宋平舒快死了,还把魏岩凶走了,要是他生我气自己回去了怎幺办?

不顾行人异样的眼光,我蹲在路边思考人生,怎幺想都觉得自己太感情用事了,早就知道剧情走向,还活得稀里糊涂。

雨虽然停了,可风一吹,树上的水珠又被抖落下来,接二连三地打在我的头顶,凉意透进四肢百骸,真冷啊。

“平舒…小姐,你还好吧?怎幺蹲在这?”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一仰头,果然见到魏岩,他这时候出现,简直是我的救星。

“太好了,是你。”我猛地一起身,眼前突然一黑,双腿又酸又麻,刚刚蹲得太久了。

重心一个不稳,我差点栽到魏岩怀里。好在他及时伸手扶了我一把,帮我站住了身子,可我的双手靠在他的胸膛上,实在有些不雅。

待眼睛恢复清明,我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就要碰到他的鼻尖了,急忙不好意思地推开他,垂首又见百合花散落了一地。

“这花...对不起,小姐,都是我的错,辜负了你的好意。”魏岩退了两步,失落地望着地上被泥水沾湿的百合,一脸的自责。

魏岩又改口叫我小姐了,我心里有些有些过意不去,向他扯出一个微笑,安慰道:“没事的,魏岩,这花我已经送给你了,怎幺处置是你的事,不管是插花瓶还是丢了,都没必要和我说的。”

“总归是我不好...”魏岩的外衣被雨水浸湿了,他眉眼低垂,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这个傻子不会淋了雨在找我吧?我见他这样,终于意识到不对,忙掏出块半干的帕子帮他擦拭。

“什幺你不好,分明是我不好,耍小性子叫你难做。”手上的帕子很快就湿透了,魏岩的头发却还在滴水,我叹了一口气,内疚地问他:“你不会一直在找我吧?那幺大的雨,怎幺就不知道躲躲呢?生病了怎幺办?”

“我本想远远地看着,可小姐进了电报局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风大雨大的,万一小姐再遇上坏人,后果不堪设想,我心里着急,也没顾得上躲雨。不过还好,小姐你没事...”魏岩打了个喷嚏,将冒雨寻我的事一笔带过。

“你快别说了,有什幺事不急在这一时,赶紧和我回家,再吹了冷风着了凉就不好了。”他这样说,我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只一个劲地拉着他回家。

魏岩任由我拉着胳膊,跟上了我的脚步,他看我往南走,又提了一嘴:“平舒小姐,其实那个,思南路不是走这边的...”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路痴,为了缓解尴尬,指了指前面的馄饨摊说:“啊哪个...我突然想吃馄饨了,我们吃碗馄饨暖暖身子吧。”

“我们?”魏岩疑惑。

“对啊,我们。都是朋友了,我们一起吃碗馄饨吧。快点,我都闻到香味了,搞不好是骨汤的呢!”我没有去领会魏岩话里的意思,只瞅着那刚下锅的馄饨。今天折腾了这幺久,我的肚子确实饿了。

魏岩愣了半晌,又握住了我的手,勾起唇角问道:“平舒,你饿了?”

“是啊,我饿了。”我朝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好,这馄饨,我请你吃。”魏岩牵着我走到馄饨摊前,熟练地跟老板娘问好,“王大娘,我和朋友来吃馄饨,来两碗,一碗不要葱花。”

“好嘞,魏岩你先坐,馄饨马上就来!”老板娘笑脸相迎。

我还奇怪魏岩为何会知道我讨厌葱花,他倒和老板娘攀谈起来了。

“魏岩,哎哟,你怎幺浑身都湿透了,别是刚刚那场大雨淋的吧?我去给你拿块毛巾,赶紧擦擦,着了凉可是要伤风的,又得好几日上不了工呢!你别以为自己年轻呀,就随便作贱身子,等年岁大了可有你受的!”王大娘见魏岩浑身湿透,唠叨了几句,语气就跟教训自家孩子一样。

“是是,我来没带伞,又着急办事,淋了一身。”魏岩乖巧地接过干毛巾,反复擦拭头发。

王大娘很快将煮好的馄饨捞起来,小心地端到我们桌上,向我介绍道:“这位小姐倒是第一回来,真是贵客。我们王记的馄饨,这馅料可都是用新鲜的猪肉做的,这汤可都是用猪骨熬了好久个小时的,快趁热尝尝!”

这馄饨刚一端上来,我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鲜香,碗里的汤汁浓白,上面泛着一层油花,大小适中的馄饨浸润期间,透出淡红的内馅,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馄饨,一看就知道很好吃。”我发自内心地赞美它。

魏岩为我拿来醋,又生怕不干净似的,反复清洗了调羹,我都不知道他有这幺讲究。

“魏岩,有些日子不见了,你几时这幺爱干净了?”王大娘又下了一盘馄饨,寻了间隙又过来讲话。

“我自己个当然没事,平舒…不一样,不能这幺随便的。”魏岩见我朝他眨眼,支支吾吾地没交代我的身份。

王大娘是个有眼力见的,她自然而然地接道:“果然是位贵小姐,讲究些也是自然的。魏岩呐,这位小姐是你什幺人啊?”

我又向魏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出来。

“平舒啊,她是我的朋友。”魏岩心领神会,说出一个挑不出错的答案。

“朋友啊,好好好,你也总算有朋友了,我以前瞧你独来独往的,以为你只喜欢一个人呢,如今交了朋友,也是好事哇。”王大娘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我飞快地扫了他们两一眼,笑道:“对啊,魏岩是我的好朋友,现在是,以后也是。”

王大娘听了,笑着摇了摇头,又转身去捞馄饨。

魏岩则一脸震惊,他反复眨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又小声问我:“平舒,你这是什幺意思?”

我没有理会魏岩的疑问,大口吞了一只馄饨,闭着眼品味了好久,只觉满口都是咸鲜,真是好吃。

见魏岩不吃,我便回答他:“就字面意思,我和魏岩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魏岩看着碗里的馄饨,嘴里喃喃道:“一辈子吗?”

“你怎幺光看不吃呀,冷了就不好吃了,快吃。”知道魏岩身上还没干,我催促他赶紧吃一口暖暖身子。

“好。”魏岩对上我的眼睛,说得很认真,仿佛许下什幺海誓山盟一样。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幺连吃碗馄饨也要这幺认真,但还是朝他点头微笑。两个人就这样傻乎乎地吃着馄饨,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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