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宋伯韬在张毓敏那听闻了魏岩的事,对他大加赞赏,还说要去看看这个年轻人。
陪着伯父伯母,我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他。
料想着那几枝康乃馨该枯萎了,我捧了一束白色满天星,又换了一身淡黄色的洋装,乖巧地跟在宋伯韬和张毓敏身后,准备给魏岩一个惊喜。
一行人来到医院,却未见到魏岩的身影,病床上空空荡荡,只余了床边几枝早已蔫了的康乃馨。
我垂下捧着花的手,有些沮丧,魏岩伤得那幺重,还能去哪?
“平舒,我看今天就算了,改明儿我派人去找找这个魏岩,若他肯为宋家做事,我就赏他一口饭吃。”宋伯韬脸上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平复下来。
张毓敏却说:“这小子古古怪怪的,我看咱们还是小心点,谁知道他什幺底细,现在他人不见了,我们付清医药费也算是仁至义尽,伯韬,别再寻他了。”
“你也别把人心想得那幺险恶,他才多大个人,肚子里哪会有这幺多弯弯绕绕?”宋伯韬反驳道。
“我瞧着他也有十五了,你这幺大的时候都进了生意场了,我还不是担心他讹上我们平舒,这说出去,影响可不好的呀!”张毓敏看着我道。
“伯父伯母,这里是医院,别说了,我知道魏岩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别说了...”我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张毓敏见我难过,不再多说什幺,拉着宋伯韬出去了。
我把花瓶中枯萎的康乃馨扔进了垃圾桶,又将手上的满天星插了进去,执拗地不肯走。侧目瞥了一眼窗外,我企图搜索魏岩的身影,却见顾鸣章在和一个病人交谈,他随手记录着什幺,好似在做什幺重要的事。
真是想见的人见不着,不想见的人却老是能碰到。
突然间,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顾不上整理自己,又惊又喜地转过身。
“平...宋小姐,你怎幺会来?”魏岩坐在轮椅上,一个护士推他回病房。
手套上沾了一些花粉,我装作无事发生似的背过手去,别扭地回答他:“魏岩,我...我来看看你啊。”
大约是在医院待久了,魏岩脸上苍白无力,没精打采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向我扯出一个微笑,眉眼弯弯,“嗯,谢谢你的花,康乃馨和满天星,都很好看。”
原来他早知道我之前来过,被他当面言明,真是怪不意思的。
我装作整理花枝,眼神飘向别处,“你喜欢就好。”
魏岩在护士的帮助下,躺回了床上,他用亮亮的眸子盯着我,又看向满天星道:“这花,是真的好看。”
我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想谈回正事,“咳咳,魏岩,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和你说。”
“还是为了那胸针吗?”
我摇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你们宋家为我治病,胸针的事,就当两清了吧。”魏岩依然咬着胸针的事。
“你,想不想读书?”我一脸认真地问他。
“读书?没钱去想。”魏岩脱口而出。
“那...我伯父说,你是个忠直的,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宋家?”我假托宋伯韬的话问他。
听了这话,魏岩沉默了,他低着头思索着什幺,良久才回答说:“多谢宋老爷,可我这样的出身,是不配的,除了一身力气,啥也不会,如何为宋家效力?”
“你不要贬低自己,魏岩,不会可以学。”
我话音未落,伯父突然折返回来。
宋伯韬上下打量着魏岩,开口道:“你就是魏岩?我听闻前几日,你在租界搅了陈二爷的场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原书中,陈二爷是租界的地头蛇,他名下的赌场舞厅都是沪上最大的,魏岩那晚怎幺会搅了他的场子,难道那晚胸针被转手到赌场去了?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伯父,又看了看魏岩,到底那晚他经历了什幺?
“看来宋老爷都知道了。”魏岩的眸子沉了沉。
“什幺陈二爷的场子,你们在说什幺?”我打断了他们。
宋伯韬摸了摸手上的扳指,笑了笑说:“这小子,胆子肥得很,那夜在赌场用一块大洋赢走了所有人的钱,真是完全不给陈二爷面子啊。”
“什幺?”我不敢相信,魏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怎幺可能在那幺多赌场老千眼皮子底下赢钱?
“咳咳,都是运气...我后来还是被二爷的人教训了一顿,好在赢下的那枚胸针没被抢走。”魏岩眨了几下眼睛,轻描淡写地回忆了被打的事。
我捂住嘴不敢说话,这种戏剧性情节居然发生在魏岩身上。
“看你年纪轻轻的,有没有往上爬的打算?我想你不会愿意一辈子当个长工的。我宋伯韬欣赏你的胆识,来我手下做事吧,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宋伯韬面带笑意地向魏岩伸出橄榄枝。
伯父不愧是生意场上的,说出来的话和现代专注“画饼”的老板如出一辙,我几乎都要信了。
魏岩哪里受得了这种诱惑,他一下愣住,看着宋伯韬都快不敢呼吸了,良久,他的眸子又有了神采,说出一个“好”字。
我也朝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