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子貌若无盐,怕会叫武成侯见笑

中常侍从游廊上,快步走去了厅堂。

武成侯正跪坐在矮榻上品茗,一见中常侍来了,不疾不徐站起身。

中常侍一拱手行礼,“不知武成侯驾到,有失远迎”。

武成侯还礼,道:“是我冒昧了,本应递个帖子再来的,可明日要离京办差事,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今日来了”。

说话间,中常侍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武成侯引至上首,自己则坐在了下首。

“不知武成侯此番前来…”,两人稍一坐定,他就谨慎开口探询。

“我今日登门拜访,是代家父向息侯请罪的”

武成侯边说着边擡手,一旁的侍从会意,麻利地将手里端着的布帛银钱,递给中常侍身旁的景行。

“今日午后西城门的事,我与父亲都听说了,家父已经责命那人回了上党,以后都不许再来京城,还望息侯大人不记小人过”

“君侯客气,原是内子唐突了”

他话虽是这幺说,却拿眼一瞥景行,景行点头会意,不客气地弓腰伸手接了东西。

那人确实是建信侯的亲侄子,皇后和萧婕妤的亲堂兄,只是一无所能,不学无术,一直在家乡呆着不曾上京,来往不多。

眼看着年岁大了,仍无所事事,听说建信侯在京城里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于是,听了家人的话,特意上京来,求建信侯帮着谋个一官半职。

这才进京不几天,亲眼所见建信侯处尊居显,旁人也因他是建信侯的近亲,总会高看一眼,他自己不觉也耀武扬威了起来。

可午后一时不慎,惹了不该惹的人物,既怕建信侯怪罪,又怕被中常侍追究,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到了武成侯面前恶人先告状,还好一番添油加醋。

司隶校尉燕绥如何抢占车道,如何自大无礼,又如何看不起萧家,说得唾沫横飞。

武成侯不聋不瞎,不痴不傻,一脸无可救药的神情看着那人,默然听完他的话,怎幺都觉得蹊跷。

正巧赶上景安上门赔罪,一对质,真相大白,武成侯勃然大怒,不顾血脉亲情,擡脚将那人踢出了书房。

“蠢货!息侯是陛下身边的人,连我跟他说话都要客客气气的,你算什幺东西,还敢跟息侯叫嚷”

“若不是我知道息侯的为人,险些要被你骗了”

之后,武成侯又禀明建信侯,建信侯命他亲自登中常侍的门致歉。

絮絮叨叨说明原委,又是一阵客套恭维过后,武成侯笑呵呵地说:“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个目的”。

“武成侯但说无妨”

“想见一见尊夫人”

一听这话,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武成侯,不言语了。

在大成朝,内侍娶妻不足为奇,有些人甚至以此大肆敛财。

方才,武成侯一听中常侍亲口说出的“内子”那两个字,还有什幺不明白的,茅塞顿开,不过随之而来的,好奇心也更加旺盛了。

见中常侍皮笑肉不笑的,武成侯忙解释道:“别误会,尊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仗义执言,我只是想当面致谢”。

说完,武成侯又笑着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说:“再者,就是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何等女子,能让息侯魂牵梦绕,一下朝就迫不及待回府,与人争吵时,息侯还能为其撑腰”。

他浅浅勾起嘴角,“武成侯过奖了了,内子貌若无盐,又没见过世面,粗鄙不堪,怕会叫武成侯见笑”。

闻言,武成侯拍案,手指点着中常侍哈哈大笑,“是尊夫人当真如息侯所说貌丑粗鄙,还是息侯是太拿尊夫人当宝了,怕给别人瞧了去?”

他抿唇,低下头,浅饮一口茶水,“武成侯心知肚明,在下又何必明说?”

武成侯叹服,“要说怜香惜玉,还要数息侯”。

又说笑了一柱香的功夫,天色渐暗,武成侯不便久留,告辞离去。

送完客,他回了卧房,她正坐在外头榻上,从他进门开始,她的眼睛就直勾勾盯着他,等他更完衣,她还在瞧着他。

他以为她要打听武成侯来的事由,坐到她身旁,说:“武成侯此次前来,是为着刚才那回事来道谢,说是建信侯已经把你那个堂兄赶回了上党,并没有怪罪你我之意”。

她听了没反应,还是斜乜着他,他不解其意,问:“怎幺这幺瞧着我?”

蓦地,她换了副神情,嘴角一弯,绵声细语道:“因为我见识浅薄,粗鄙不堪,貌若无盐啊”。

方才他一出房门,她就心神不宁的,等来等去,等不下去了,忍着疼穿好了衣裳,去了前院,又生怕被武成侯当场抓了,从后头溜进了厅堂,没敢往前凑,只躲在屏风后偷听。

当听到武成侯说要见她时,她着实吓出一身冷汗,接着附耳听下去,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只是再一听燕绥的推脱谦逊之词,脸垮了下来,一撇嘴,蹑手蹑脚地偷溜了回来。

他忍俊不禁,“那我把武成侯再叫回来,跟他说内子貌若天仙,见识广大,请他一睹内子真颜?”

她被这话堵住了嘴,半天才说:“那你也不能说我貌若无盐啊,你才貌若无盐!”

他见她气鼓鼓的,还逗她,“阿衡没听过一句话幺?家中三件宝,丑妻薄田破棉袄”。

“三件宝?”她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问道:   “那我还得谢你了?”

她很是介意他对自己容貌的评价,默了一会儿,又觑了他一眼,问:“你是觉得我丑幺?”

他揽着她的肩头,揉捏着她的手,反问:“那…阿衡这是承认是我的夫人了?”

她眼睫颤动,转头凝眸细看他,片刻,又搂住了他的脖子,仍有怨念,“我才不丑”。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笑道:“阿衡不丑,十分好看”。

就这幺抱着说了会儿话,他给她揉腰,她给他剥烤栗子,两人直腻歪到晚膳时分才起身。

用了晚膳,要歇息了,他又给她上了回药,上完药抱着亲了会儿,睡下了。

寅时一到,他醒了,起身,没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她也醒了,用脸颊蹭着他的手心,问他这两天回不回来。

他一说恐怕不行,她就有些苦闷了。

“怎幺了?不舍得我了?”

她闭着眼回:“你不回来谁给我上药呢?”

“就只为这个?”

“嗯”,她肯定点头。

想从她嘴里套出一两句好听的话,难于登天,他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说:“在家里等我回来罢”。

他走了,她是真的心里空落落的了,枕着他的软枕,她私心想着,如果这是梦,那就让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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