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在京都的管辖范围内,听说祈福很灵,所以名声很大,全国各地的人们都慕名而来,每天的客流量都只多不少。
去的路上,是叶舟瑾开车,苏眠坐在副驾驶,他们本来就算不上熟悉,与其尴尬的绞尽脑汁寻找话题,倒不如放由车内的气氛被沉默笼罩。
苏眠靠在椅背上,默不作声地拿着手机看小说,明明是一篇轻松的小甜文,她的表情看起来却十分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什幺严峻的社会新闻。
手机突然打进来一个电话,铃声是手机原始自带的,响起来也没那幺尴尬,苏眠看了眼来电显示,随即按了一下电源键,电话没有被挂断,只是没了声音。
寺庙建在山上,车辆开不上去,只能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里,人流大的地方自然伴随着经济的发展,附近并不缺乏小摊和商铺。
起来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叶舟瑾没提,苏眠也没有感受到饥饿,但四肢要比胃要诚实,把酸软无力全部归结于昨晚,也只能骗骗别人。
为了以防待会儿晕倒在半山腰上,苏眠让叶舟瑾在一家面包店外等着,即使没胃口,她也还是买了牛奶和面包。
她买了两份,其中一份给了叶舟瑾:“不知道你喜欢吃什幺,不合口味的话就扔了吧。”
“不会。”叶舟瑾将它们都接了过去。
通往寺庙的山路上铺有石阶,需要徒步上去,苏眠干巴巴地啃着买来的面包,也不知在较什幺劲,总之就是要比叶舟瑾走得快一些才舒坦。
时间是中午一点三十四分,苏眠出门前忘了涂防晒,也没带伞,好在今天的太阳不算毒辣,再加上在山里有高大的树木挡着,阳光在投落到地面之前,早已先被树叶剪了个稀碎。
往上走了一段路,苏眠从包里拿出蓝牙耳机的其中一边,带在右耳连接上手机,拨打出了一个视频电话。
视频过了一会儿才接通,庄鸣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同时苏眠也在小框里看到了自己,她对着手机挥了挥手,唇角微勾:“爸,要不要猜猜我在哪里?”
后面还有不少人在走动,苏眠在小窗里瞥见了叶舟瑾的身影,也没注意他们的距离是在何时变近的。
她一边听庄鸣说话,一边故作随意地转了转手机,小心避开了叶舟瑾,切换成后置摄像头:“我来京都一家很有名的寺庙祈福了,听说这里特别灵验,我要来求这里的神仙,保佑我们一家人一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才行。”
庄鸣问她刚才为什幺没有接电话,她解释说手机在上大巴前调了静音,现在下车了才重新打开声音。
苏眠出门前看了日历,提到:“对了,今天是不是哥出差回来的日子?”
庄鸣的表情明显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说还好有她的提醒,不然庄商又该伤心了。
“就给他做一次虾吃吧,”苏眠的笑意藏在不断向下压住的嘴角里,“不然我怕我回去进不了家门。”
“那先这样了,”汇报完现状,苏眠也适当收了话头,和庄鸣说再见,“我会好好玩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苏眠让庄鸣先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和耳机扔回包里,披散着头发有些热,她擡手撩了撩,顺势回头,往后面短暂地瞥去一眼。
原来当冷漠的五官在阳光下,也会不可避免的沾上一些温度,依旧棱角分明,周身的气场却能神奇的随之柔和许多,造成一种平易近人的假象。
但也不得不承认,叶舟瑾穿成现在这样,和之前穿正装时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是该说变得年轻了?还是该说现在的他更符合别人思想中定义的香饽饽?
他正吃着她买的面包,撑得一边腮帮子鼓鼓的,不知道这样的形容恰不恰当,有点可爱。
抵达寺庙需要的时间有些长,半路上设有几个落脚点供游客停歇休息,不大的平坡上错落着摆有几张石桌石椅,有零散的商贩搭了几个临时的帐篷,正在卖着游客可能会需要到的东西。
苏眠径自走进了其中一个摊位,摊主是一个笑容和蔼的阿姨,苏眠跟她买了两瓶矿泉水和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她买完东西,又原路返回到平坡的入口,站在石阶的边缘等了一会儿,被她甩在后面的叶舟瑾现在也走上来了,只是手里已经没有了牛奶和面包。
当叶舟瑾因为她的存在而停驻时,她将拿在右手的两瓶矿泉水一起伸到了他的面前。
水是冰的,冻得她手红。
叶舟瑾没说什幺,将两瓶矿泉水都接了过去,拧开了其中一瓶的瓶盖,又伸回来给她。
苏眠也不置一词,喝了一口后再次递过去,叶舟瑾没再接,只是把瓶盖合在瓶口转动拧实。
他问她:“怎幺不把面包吃完?”
原来他一直有在注意着她,应该是性格使然吧,因为不喜欢事物脱离自己的掌控,所以把有用没用的信息都收集存在进记忆里,以备不时之需,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包里的确还剩有大半块面包,如实说:“太干了,吃不下。”
“不是买了牛奶吗?”叶舟瑾说。
苏眠若有所思:“可是面包还没吃完,如果先把牛奶喝完了,后面吃面包又口渴了怎幺办?”
“再买一盒。”叶舟瑾又道。
“那万一在山上买不到呢?”
苏眠把这个问题抛出去,却没有再收回来的意思。她把那瓶矿泉水夹在臂弯里,打开了那把新买的长柄伞,铁杆搭在自己肩上:“卖伞的阿姨和我说后半段路会比较晒,你如果不想一路晒到寺庙,还是去买把伞吧。”
然而下一秒,叶舟瑾却过来握住了她的伞杆,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这幺想来,我好像忘记问了你很多问题。”
她怎幺会指望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会撑伞,可伞现在不在自己手上,为了不晒到太阳,苏眠不得不紧跟着伞在地上的阴影移动。
这样很累,苏眠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她也很想让他擡头看看太阳究竟在哪边,但脑袋里又盘旋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刺激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像叶舟瑾这样的人,面对她没头没尾且近乎任性的要求还毫无察觉才是怪事,他估计不吃糊弄这套,苏眠如临大敌,绞尽脑汁,她必须想出另一个能够让他信服的,天衣无缝的理由。
路面越走越平坦,到后来干脆没有了石阶,这预示着他们很快就可以抵达寺庙了。
在接近寺庙门口的时候,苏眠一眼便认出了网上说的那只颇有名气的金蟾蜍,看它油光锃亮的脑袋就知道了,一年到头不知人被摸了多少回。
两人从旁边经过时,一对穿着情侣装的男女正在摸着金蟾蜍的头顶自拍,苏眠转头看了过去,在不知不觉间也慢下了脚步。
此时的苏眠完完全全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一路上的小心谨慎仿佛都在瞬间丧失了意义。
果然,大夏天披着头发就是很热,她明明已经坚持忍耐了这幺久,到头来还是无法说服自己适应。
叶舟瑾发现苏眠没有跟上来,半转回身,不只他在看苏眠,苏眠也在看他,只是她的眼睛被强烈的光线刺得眯了起来,没人能望进去窥探一眼她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在和金蟾蜍拍照的那对小情侣不满足于只是自拍,年轻女人拿着手机,朝站在正前方的苏眠小跑了过来,询问她能不能帮他们拍几张合照。
苏眠没有拒绝,用没受伤的手接过了那部手机。她把手机放横,再用另一边还能活动的拇指和食指扶在手机的左下角,然后单膝跪了下来。
“一,二……”
当苏眠数到三时,整个人被笼罩进了一片阴凉里,她稳了稳心神,继续专注手头的事情:“两位可以换姿势了。”
他们的姿势从比心到脸贴着脸,到最后变成了亲吻,两张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比高挂在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
拍照结束后,他们满意地走过来谢谢苏眠,苏眠拍了拍膝盖沾上的尘土,也站了起来,把手机还给了年轻女人:“不客气。”
年轻女人看了看她裹着纱布的手,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问的时候没注意到你手上有伤。”
苏眠没在意这些:“不碍事。”
年轻女人还是感到过意不去,想找机会客套地再说上两句,她瞥了一眼站在苏眠身旁撑伞的叶舟瑾。
“这是你男朋友吧?”两个人穿得几乎一模一样,应该不会出错,“你们一个这幺漂亮,一个这幺帅气,郎才女貌很登对哦。”
“你误会了,我们是同事,”苏眠淡定自若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今天是我们公司团建的日子。”
年轻女人又尴尬地捂住了脸,身体朝旁边的男友倾倒过去,连忙和他们又道了一次歉。
苏眠摇头说没事,转而问年轻女人“请问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手受伤了,一只手绑不起头发。”
一是礼尚往来,二是加上刚刚说错了话,年轻女人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当然可以。”
苏眠取下手腕那条黑色皮筋交到了年轻女人的手上,随后转身背对向她。
年轻女人抚摸着她的头发,羡慕地说:“你的头发又黑又柔顺,平时养起来花了不少心思吧?”
“还好,”苏眠浅抿了一下嘴唇,“我妈妈的头发也是这样。”只是后来忙于生计,乌黑浓密的长发变成了方便打理的短发,直至去世也没再蓄长过。
“原来是遗传的力量,看来是没办法取经了,”年轻女人的语气夹杂了些许遗憾,“你想绑什幺发型?”
苏眠也不想太麻烦她:“简单扎起来就好。”
“那样太普通了,”年轻女人拢起她的发丝说,“不赶时间的话,我可以帮你编个双马尾辫。”
听得出她兴致不错,苏眠犹疑了片刻,说:“不赶时间。”
年轻女人将苏眠的头发从中间拨开,分成了对等的两股,还把自己包里备用的皮筋贡献了出来,完成了双马尾辫的造型,而且手艺很不错。
苏眠和她道了谢,又客套了几句作为收尾,有眼力见地不再打扰他们。
四人两两分开,苏眠继续朝寺庙的方向走去,叶舟瑾撑着伞走在她的身边,技术相比之前要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