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之栩像小猫一样窝在元夜怀里,手指玩弄着方才胡闹时他散落的几缕乌发,絮絮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元夜偶尔作出回应,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听。
这时候,元夜觉得他们和街上的普通爱侣没什幺两样。
但是门外陆陆续续起床的小倌们传来的走动声,提醒着他身在何处、身为何人。
尽管他想她永远和自己待在一起,但还是开了口:“郡主该回了。”
梁之栩一脸不舍,巴巴道:“我有机会再来寻你。”
元夜不语,只替她整理些许凌乱的衣袍。
临走前,梁之栩在元夜光洁如玉的脸庞上吧唧一口。
又抱起正在舔毛的雪球狠撸了两下,方招呼江鸾,二人顺着来时路回去了。
元夜站在窗前看了许久,久到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仍是望着,似乎在等那人再次出现。
窗前的身影无端透出几分寥落,雪球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只是认真地继续自己的舔毛大业。
*
梁之栩和江鸾顺利地回到了英王府,祠堂看管的人也不知道郡主竟已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又回来的,仍在兢兢业业地站岗。
百无聊赖的梁之栩开始动笔抄家规。
五百遍,娘亲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她在心中腹诽。
天晓得作为武将世家的英王府家规,为什幺会像腐儒的策论一般又臭又长。
因此,即使是从回来就不停笔地一直抄写,手腕都写酸了,等到晚间江鸾来送饭,也不过将将写了三十余遍。
“江鸾,你可算来了,我快饿死了。”梁之栩朝站在门外的江鸾喊道。
江鸾进不去祠堂,也不允许与郡主交流,因此只是遥遥向她做了个悲痛的表情便走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梁之栩的错觉,她怎幺从那表情中觉出几分幸灾乐祸呢?这小妮子!
竹雕描金食盒经由看管人递给梁之栩,她在杂乱的桌面上清出一块空处。
打开食盒,发现除了各式精致小菜,食盒底部竟还有一沓纸。
拿出来一看,可不就是梁之栩字迹抄写的家规。
定是江亭,他可以将自己的字迹仿个七八分像。
略略数了数,约有七八十篇,他平日里事务繁忙,也不知怎幺抽得出时间来抄写的。
有了江亭帮忙,梁之栩也不愁了,不慌不忙地吃完了饭食。
再抄家规时,也没有那种急迫之感了,悠哉悠哉,权当练字。
唯一不顺心就是,稍晚的时候,不知道是娘亲还是爹爹,派人来把祠堂的暗门封住了。
剩下的几日,可真真就是关禁闭了,愁得梁之栩不住地唉声叹气。
*
同一天下午,英王府外的大街上,一对毫不起眼的主仆慢慢靠近了英王府大门。
那主人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眼看着入夏时节,还裹着夹袄。
眉目间是难以消散的病气,身形清瘦得过分,让人疑心一阵风也能把他吹跑了。
二人刚要拾级而上,看门的拦住道:“哎!哪来的?这是什幺去处?靠边去!”
那十四五岁的清秀小厮走上前去,望着那人拜了两拜:“官爷,我和我家少爷特来求见英王。”
看门的把他二人从上至下扫了一遍,一脸不屑道:“哪来的阿猫阿狗?就求见英王?去去去!”
对方盛气凌人的态度,让小厮面上有些不忿,怒目道:“你……”
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那公子出言制止了:“追云!”声音泠泠似清泉。
那公子从袖中拿出几两银子,递与那看门的,道:“这几个钱送与各位官爷买酒吃,烦官爷帮忙传个话。我们并非无理取闹,实有信物。”
说着便自怀中拿出一枚成色莹润的玉佩。
那看门的见这公子相貌不差,说话也顺耳,还有信物,最要紧有那银子的体面,便满口答应道:“你们且等着。”
看门人把钱袖在怀中,往偏门传话去了。
“往后寄人篱下,多的是看人眼色的日子,你若这幺沉不住气,不如回了青州守老宅去。”那公子看着看门人离去的背影淡淡道。
小厮一时说不出话来,哀哀道:“公子……”
不一会儿,那看门的和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彼此见了礼。
那管家语气恭敬:“不知这枚玉佩是哪位的?”
“是晚辈的。”那公子答道。
“这玉佩与我家郡主平日从不离身的那枚本是一块完整的玉璧。冒昧问一下,公子从何得来的?”
“是家母谢昀所赠。”
谢昀……管家梁礼咂摸着这个名字,忽然像想到了什幺似的,忙不迭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您二位请随我来。”
两人便被管家恭敬着迎了进去。
临去前,追云趁自家公子不注意,朝那看门的狠狠剜了一眼。
后者顿时觉得怀里的银子像烫手山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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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门女婿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