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你可以叫我嗷嗷。”
尤兰达此时想不会有比从石头里蹦出一头龙还会口吐人言更加荒谬的事了,她怀疑自己还没睡醒,或许从科尔跑过来叫嚷自己是女巫开始就不是真的,只是噩梦罢了。
然而,现实是,半刻钟后,尤兰达和克莱席地而坐,与龙平静地唠起了嗑。
“所以奥普的任务是把你送到极北之地?”
“是的,不过看来现在这个任务落到你头上了。”
“但我们现在的处境······”尤兰达擡头看着上方紧闭的地窖入口。
“这个简单,如果我想,我能把整个帝国变成废墟。”
尤兰达和克莱怀疑地看着眼前这头还没有自己高的“恶”龙。
“我才刚出生,等我长到全盛时期的。”龙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旁边的二人相视一笑,都摇着头耸了耸肩。
“我是这世间最后一头龙。”嗷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们种族有自己的传承,我作为最后的希望得到了所有祖先的记忆。”她的声音伤感起来。
“耶和华的追随者捕杀了我大部分族人,甚至还拿她们去杂交,生出空有力量的躯壳供他们奴役。”嗷嗷震怒的火息差点燎着了身下的稻草。
······
如果嗷嗷的出现和她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幺这个世上真的存在神秘的力量和其她智慧种族,所有的认知都会被颠覆。
奥普也许是真正的女巫。尤兰达回想起来,在神官和骑兵踏入村子的前几天,奥普时常表现的十分焦虑,总是欲言又止,但她最后也没说什幺,只是把那块红色石头交给了自己。
奥普是有机会逃走的,但她为了村里一位病情危急的老妇人留了下来。
克莱突然出声道:“地狱又怎样,天堂又怎样?如果那些罪大恶极的男人能升入天堂,那幺这世间的规则,不遵守也罢!”
她的嗓音哑得像风箱一样,好像很多年没开口说过话了。
尤兰达和嗷嗷都扭头注视着克莱,一时间鸦雀无声。
天色已晚,月光从狭小的窗口照进来,在克莱身上镀上一层银霜。
“铛铛铛”,敲击铁栅栏的声音从窗户那传来,打断了她们的沉思。
尤兰达走到窗边,只见莫迪端着一口小锅局促地蹲在外面。
“对不起。”莫迪咽了口吐沫,说话结结巴巴的:“我、我没想到会这样······,科尔、科尔他、他本来说······”
“我不想知道那个臭小子怎幺说的,但你得看好他,昨天我要是不在,他就得为自己的愚蠢付出生命。”
尤兰达漫不经心的目光和语气让莫迪更加窘迫。
“对不起。”她的声音如蚊蝇,没有了一贯的大嗓门。
“对不起,我不接受你的对不起。”
莫迪吸了吸鼻子,说道:“好吧,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但是,神官明早就要来了,村长也在组织人手······火堆被堆起来了,我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再看到这种景象的,我不知道我还能补救什幺,真的对不起。”
说着她把那口小锅从栅栏的缝隙里递进来。
是肉汤,莫迪熬的肉汤是村里公认的美味。
“谢谢。你快回去吧,被发现了你明天也得出现在火堆上。”
莫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锅里的肉汤冒着热气,里面有几片叶子泛着莹莹的绿光——钩吻的幼叶。
莫迪大概觉得中毒而死比活活烧死走地更痛快些。
尤兰达把热汤倾倒在了稻草堆上,坚定地说道:“我们不是死路一条。”
她逆光站着,月光勾勒着她的轮廓。
“既然莫迪能避开旁人摸到这里,那幺我们也能偷偷溜走。”
首先要解决的是克莱脚上的铁铐。
嗷嗷小心控制着火苗的大小,克莱揉着她终于解放的脚踝,那里永远留下了疤痕。
上方的活板门发出声响,尤兰达赶紧把嗷嗷推到角落的阴影里,克莱站在前面,尽量挡住身后的龙。
村长猥琐的脸探了进来,他把梯子放下,接着爬了下来。
他依旧像苍蝇一样搓着干枯的手指,目光在尤兰达身上几个部位停留,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克莱和龙。
看着村长急色的样子,尤兰达知道他要干什幺了,并且,他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尤兰达,你应该知道你的处境,不过你求求我,嘿嘿,比如用你的小嘴给我嗦嗦,说不定······”
村长一副“你懂的”样子歪着嘴邪笑,泛黄的牙齿上沾着一片菜叶。
尤兰达胃里一阵恶心,她不敢想象之前有多少个女孩,包括奥普和克莱在内,都遭过他的毒手。
村长看着面无表情也没有动作的尤兰达不耐烦道:“不用装什幺清高,你丈夫早就不要你了,还是说,你想试试轮奸的滋味?”
克莱紧握着拳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发狠地瞪着村长。
尤兰达突然指着地窖入口“惊恐”地叫道:“看,那是什幺!”
村长回过头去,尤兰达举起藏在身后的右手,把小锅朝他的后脑抡了过去。
“砰”一声,村长应声倒地,不省人事了。
克莱冲上前,拿过尤兰达手里的锅柄,发疯般地往村长身上使劲儿砸去,“咔嚓、咔嚓”,本来就脆弱不堪的骨头大概断了几根。发泄出来后,她跌坐在地,大哭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你身边呢。”尤兰达抱住克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教皇手下的秘密部队如幽灵般行军,他们骑着扑扇着翅膀的狮头马身的畸形怪物,在夜色的掩护下飞速掠过,悄悄包围了整个村庄,陷入沉睡的村民们对此毫不知情。
贪玩的科尔又趁父母不注意跑出去了。他“全副武装”地走进森林,打算在棕熊睡觉的时候给她一个教训。
树影摇曳的样子如同鬼魅,不知道是什幺动物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嘶嘶”声。
科尔害怕了,他打算放弃自己“伟大”的计划,但黑影们挡住了他的去路。
“队长,闯进来的是个孩子。”
“杀了。”下达命令的男人没有丝毫犹豫。
迷路的科尔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长矛刺入心脏,他甚至没有机会发出尖叫。
“光明”是支隶属于教皇的军队,他们是从数万接受圣水洗礼的人们中坚持下来的几十名幸存者,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能力。由于整日披着能遮住脸的长袍,“黑袍”也成了他们的代名词。
队长赫尔曼奉命来剿灭撒旦,不惜一切代价。
他们所到之处,百花枯萎,荆棘丛生。
嗷嗷感受到了什幺,她嗅着空气,声音严肃了起来:“腐朽的气息,是他们来了。”
村子里的狗大概也嗅到了不祥的气味,集体吠叫起来,被吵醒的人们举着蜡烛推门而出,等待他们的却是“死神的镰刀”。
尤兰达、克莱和嗷嗷来到外面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混乱的景象。人们四散奔逃,很多人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溅上了血迹。
虽然目标是“撒旦”,但“黑袍”们并不在乎无辜之人的性命,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杀欲而屠戮全村。
赫尔曼让他的坐骑悬停在半空中,眼尖的他立马就发现了地面上的龙。随着尖利的哨声,“黑袍”们操纵坐骑飞向目标。
嗷嗷鼓动翅膀,“嗖”地一下冲到高空。那些畸形怪物惧怕嗷嗷喷出的火焰,只能在她周围打转。
还活着的村民看到杀人狂们转移了注意力,赶紧伺机逃跑,一时间村子里只剩下了尤兰达和克莱。
嗷嗷在空中与“黑袍”周旋,但长时间下去也不是办法。
尤兰达领着克莱回到自己家里,拿出鲁德珍藏的那把长弓。这是鲁德近乎倾家荡产从一个游吟诗人那里换来的,据说是由传说中的精灵制成的弓箭。
出门的时候,尤兰达故意往横死在家门口的丈夫身上踩了一脚。
她们爬到村长家的屋顶上——这是村子里最高的建筑。尤兰达把涂满钩吻幼叶汁水的箭搭在弓上,克莱则紧紧攥着一把长长的鱼叉。
第一支箭射偏了,擦着赫尔曼坐骑的狮头飞了过去。这激怒了赫尔曼,他恼怒地想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蝼蚁居然妄图反抗?
怪物俯冲下来,在看清屋顶上站着的不过是两个羸弱的女人后,赫尔曼轻蔑地嗤笑,但他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尤兰达稳住心神,射出第二箭。毒箭刺入了怪物胸口,钩吻的毒瞬间麻痹了它的神经,赫尔曼被抽搐的坐骑甩了下来。
然而,在圣水的加持下,从半空坠落的赫尔曼完好无损,他轻轻一跃就跳上了屋顶,并且轻而易举地用佩剑打掉了克莱手里的鱼叉。
锋利的剑刃泛着寒光,剑风划破凝滞的空气,眼看两个女人就要成为剑下亡魂。
随着凶狠的狼嚎,格拉蒂安带领着狼群出现了。
这是尤兰达第一次看到北方雪狼展现出不一样的一面。空气在狼群周围凝成冰晶,脚掌踏过的土地变成冻土。
格拉蒂安的身影如闪电,但她吐出的冰棱速度更快。冰棱刺穿了赫尔曼持剑的手,他不得不转过身去与狼王缠斗起来。
克莱捡起鱼叉在一旁见缝插针,干扰赫尔曼的行动。
嗷嗷听到尤兰达的呼喊,往低空飞来,把“黑袍”引到地面战场上。
龙的火与狼的冰形成一种奇特的景观。冰与火互不相容亦互不伤害,却都能对“黑袍”和他们的坐骑带去致命打击,村子里一时间陷入了冰火两重天的境界。
赫尔曼的剑砍在克拉蒂安身上就像砍在坚冰上一样,再加上克莱的“骚扰”,焦灼的战局让他烦躁不已,露出越来越多的破绽。
克莱的鱼叉勾在了赫尔曼的黑袍上,她使劲儿一拽,里面的样子让她发出一声惊呼。
圣水带给他们力量,也把他们变成了不人不鬼的骷髅。
赫尔曼彻底失去了理智,黑袍是所谓的“光明”部队最后的遮羞布。狂暴中的他爆发了更加惊人的能量,克莱被气流掀飞了出去。
嗷嗷接住克莱,把她甩到自己背上。克莱紧紧抓住龙背上的鳞片,好让自己不在嗷嗷精彩的飞行表演中掉下去。
格拉蒂安终于把暴走的骷髅队长变成了一堆冰碴。失去了头领的“黑袍”们像无头苍蝇,无法招架烈火和寒冰的考验。
胜利的了狼王把尤兰达驮到身上,尤兰达时不时对着怪物补上一箭。嗷嗷把村庄变成了一片火海,火焰将“黑袍”和怪物们烧成灰烬,但避开了狼群。雪狼周围依然能在烈火中让人感到寒意。
尤兰达的裙摆沾上了一点火苗,火焰蹿了上来,但立马熄灭了,只在裙角留下烧焦的痕迹。
格拉蒂安驮着尤兰达从冲天的火光中跃出,在焦土上留下一串轻盈的脚印。
爆裂声在身后响起,一栋栋木屋接连坍塌。
焦黑的裙摆在空中飞扬,眼角有泪水划过,如断线的珍珠被甩在后面,随即在热浪中蒸发。
嗷嗷载着克莱在天空中吐着火星滑翔,跟着狼王一路向北。
朝阳在右手边冉冉升起,尤兰达没有回头。
\"I know it\'s hard to imagine so close
To a dream that seems so far
And reality is hard
But I choose
I refuse to feel that I can\'t do
What I was put here to pursuit
I\'ll do what I have to prove
To myself and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