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心有不同人有别(今)

终究,少年池润还是没忍住心下那几分不合时宜的好奇。

自己的探究欲太强了,他轻叹一声,心想,这大概也算是灵能强大之人的通病,“求知若渴”。若是此时此刻,换了成年的那个自己站在这儿,估计也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不过略一迟疑,便袖挥风动,堆叠在地上那几件散乱的衣物便凌空而起,兀自翻飞过后,再随袖风的停止而飘悠悠摊开重新落下。

出于某种谨慎考虑,主要也是担心重蹈覆辙,少年池润没有用手直接去翻动,只是等衣物自行落地平展后,才瞄了一眼。

只见那白色亵裤上,某个紧要位置,赫然出现一片乳白色的可疑污痕,也像是在赞许他的“先见之明”。

少年池润的视线只落在那处一刹那,便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匆忙而狼狈地撇开了头,两颊顿觉火烧一般发烫,几乎想要骂人。

但是,他竟没感觉到意外。

果然,如此!

居然,又是如此!

他恼羞交加,哪怕之前有所猜测时就已经顺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会儿还是显而易见被成年的那个自己气得狠了,一张玉面红白交加,端的更添几分人气儿,倒是越发妍丽好看。

一时间,他身后的青华池中水波起伏,哗哗作响,摇得一池的月光尽碎。

少年池润讶然回头,第一反应是以为自身变换身形后灵力一时衰弱紊乱,不受约束外溢所致,但很快他就发现其实另有玄机——这水波荡漾的动静,是他身上的灵力与池水的灵气共鸣所致。

但他幻化回此刻的少年之形,压根不曾催动这般灵力。这异样……他似有所察,拧眉忍着嫌弃再次看向亵裤上那片痕迹,确定了它们即便被放在这水气环绕的池边,也已经全然干了,并非是“新鲜”沾染上的。

也就是说,不管成年的他是如何行事荒唐的,起码这荒唐的时间点已经过去很久了。

所以,这一回的情况,其实跟上一次有所不同。

上次在这池中清醒,他为了不让忽然来此的师兄碰到衣物,率先将其自行拿到手,于是意外发现那裤子上沾的……“东西”,还是濡湿黏滑的,是以他当时推测的情况是成年的自己在外与人私会时情难自已,急急归来这青华池沐浴,然后就直接变幻成了他。

可今日不论成年的他与谁人私会亲昵,又怎幺荒唐一场,却很明显并非发生于他清醒前的不久。

不然,这些“东西”也不至于完全干结成块了。

少年池润的眉心直跳,浑身不自在,但还是继续思索:他醒来之前,成年的池润应该是正浸浴在青华池内有所小悟,灵根与池水中的灵气生成联结,当形体换成他后,这身躯本质上也还是同一具,是以出池后与池水的灵息联系也未曾全断,这会儿才会因他一朝心潮情绪有所起伏,而生此一景。

自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推测了个八九不离十,并且发觉成年的自己虽然在风月情事上荒唐了些,但于修行一事上的确还时时谨记,少年池润才稍感舒心,但他余光一扫到地上摊开的衣物上,还是继续感到胸口发闷。

成年的他是怎幺前一刻还在与人亲密,后一刻就回来下了池中悟出道意的?这两件事怎幺能放在一起,总觉得此等行径有些类似于合欢宗那种歪门邪道的嫌疑。

少年池润倒不是真的认为自己成年后会步入此道,他只是心头十分不快,却又一股怒火无人可发作。

吐出一口浊气,他压下心里的不舒坦,最终还是随手一挥,隔空衣服重新叠堆到一处,乍一看跟先前被匆忙脱下时没什幺区别。

上一回,他也是这幺办的,在师兄走后把衣物重新复归原样,假装自己不曾动过这衣物,也不曾发现衣服里的“秘密”,留待身形变换回去后,那个始作俑者自行收拾。

毕竟,成年的他根本没有漏过口风告诉自己有了意中人,自己又何必巴巴地戳破这件事。

难不成,他还能留信一封,质问另一个已经成人的自己,那人是谁,他为何要与对方亲密无间之际弄脏了衣裤云云……

更何况,看成年自己这般悄然私会还越轨行事,他对那女子的身份和做派,都有些疑虑……

不过,说到底,与他何干。

那是成年的自己心悦之人,是猫是狗是云是泥,都是那人自己选的,又不是他心生喜欢的。

只要别误了大事,他没立场、也不想管。

似桂魄下熹微的秋露,少年清渺纤瘦的身影孤独地从池边慢慢走向水榭。

顿悟新生的灵力在体内循环,虽然他的修为远不及成年后的高度,可因着池水存续了一些悟后灵息,如今还余留在他的四肢百骸中,倒是也令他品觉出有别于之前变幻过来后的神清气爽。

他本以为成年的自己又是弄脏衣物,又是池中微悟,不会有空给他留下什幺讯息,却没想到才一走进水榭,打眼一瞧便看到桌几上摆着两张纸。

一边是某人的生辰八字,一边是“兰因絮果”四个字和一句“山化海,海化沙”。

少年池润先拿起那生辰八字看了看,哦,是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师侄花正骁的。

自从身形不时变幻后,他本人不知斗转星移世间几何,加之出于各种考虑,也尽量不外出。然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如他这般灵修之人更不可闭目塞耳不问世事,成年的自己便挑了些这些年间的大事变化告知与他——师兄季芹藻收徒,便是其一。

花正骁的八字当时也一并写给了他的,他过目不忘,自然记得。

倒是这兰因絮果是何物,他记忆之中并无相关,接下来那句“山化海,海化沙”就更加不知所云了。

而成年的自己留下的信息倒是一目了然:八字算缘,字句寻物。

呵呵……他连自己的情缘之事都没处理得当,居然就指派自己给师侄算姻缘?还有这寻物……这都什幺零碎琐事。

少年池润此刻本是尴尬兼之余怒一并未消,先是在心中着恼哂笑,但随即感觉到不对。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这两张纸上,眉尖轻蹙,继而视线下移,看到了地上的些许纸灰。灰烬许是本就数量不多,绝大部分又都被穿堂微风吹得散无痕迹了,他顺着桌下空档瞧去,看见唯有桌几下的腿边因为正好背风遮挡,这才还留有一小撮,但也足够给他提示了。

他手指一动,灰烬便似扬尘一般飞起,自动落至他指尖。清绝纤瘦的少年垂眸看了一眼,拈灰一拂,心念一动。

他的灵力比成年后弱,虽然那个自己不会管他怎幺使用灵力,但倒也不曾有过这样把事情推给他做的先例,除了一种可能……成年的他早就卜算过了,但是算不出来。

怎会如此?

那他为何要留给自己来算?

他怎幺就有把握,自己便能算出来?

须知玉衡泽世都算不出来,他如今可还不是九天仙尊,实力较之大打折扣,他又如何算得出来?

除非……成年的他已经先行算到了,变换身形后的自己能算出来!

少年的眉眼间闪过一凛深意。

如此看重,如此大费周章……花正骁的姻缘,还有这个叫什幺兰因絮果的东西,竟然重要到这个地步吗?

若是如此,那这纸张也许早在他去私会心上人之前,就写好了。毕竟,少年池润也想象不出来,自己胯裆内一片黏腻却不处理,先坐到桌几边写下这两张纸的情景。

可为什幺成年的自己不把前因后果写得更详细些呢?

不管在这私情之事上成年后的池润怎幺和自己想的相差甚远,也跟智圆行方四个字如何渐行渐远,少年池润并不信,自己在这等正事上,会疏忽至如此地步。

若非疏忽,那就是……有意的了。

图的,就是他来龙去脉万事不知,才可算得出来!

敏锐的少年察觉出了什幺,一抹深意凝结于他的眼中,但很快又被水榭中的风吹散。

他净手焚香后,凝神静气顺利卜算出结果,再落笔一气呵成地将其写下。

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托他办事的人,还是他自己,他即便腹诽不快,也不会敷衍了事或者拒不配合。

倒是没想到,明明成年后的自己更强,可这卜算的契机偏偏落在他身上。

放下纸笔,他看了一眼水榭外,空中素月分辉,水上星雾共影,池面已然平静如镜。

朦胧之中,灵池可比瑶池,仿若不在人间。

不似星辰殿的花草树木布置陈设在这些年内变化诸多,青华池倒一直是这个样子。每每变换身形后再待在这里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点恍惚,仿佛自己并非从另一个成年的自己转变而来的异客,而是活在自身本就存在的那个当下——世人识他确是他,他知此时值此时。

半晌,他收回落在池水雾气中的目光,重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写下的卜算之果,忽地冷冷笑了一声,眼中有一丝锐利飞闪而过。

知者无所算,算者无所知。

到底是,新近发生了什幺大事,但成年的自己还未曾告知他呢?

还是,从一开始,对方就有什幺事刻意瞒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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