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陌生人的第10346天

关一禾一边漫天瞎想，一边手上动作不停，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点按按，问出的问题得到准确的回答后她直接拨通了姑姑关虹的电话。

“喂，你说。”

关一禾不说一句废话，直奔主题，“姑姑，林兮跟雷正华下半年要办婚礼了，你赶紧去安排人联系他们结婚要不要赞助。”

关虹有些惊讶，劈头盖脸一顿问，“林兮？跟雷正华？他们要结婚了？什幺时候的事？他们在谈恋爱？”

关一禾道：“拍完那个古装剧后就在一起了，圈内都知道。”

“确定要结了？”

“嗯。我问了任高卓，还有几个造型师也说估计要办婚礼了，林兮那边问的几个品牌都做婚纱定制的。”

“行。”关虹顿了顿，“你最近还在给小明星拍照呢？”

关一禾无奈道：“我也算正经摄影师，能赚钱的那种。”

虽然赚的钱将将够她每个月吃喝玩乐罢了，更别说买衣服买包。

不过自从她博士毕业后，她爸妈不知是为自家女儿完成了高学历目标感到骄傲，还是满足于他们“养小孩游戏”终于玩到了满级，总之对于关一禾30岁了还整天吊儿郎当、动不动就撒娇啃老这件事，她爸妈并未有过多的意见。

反而是姑姑关虹找着机会就教育她两句。

“你一个作曲音乐海归博士，跑去当自由摄影师，那你当初读那幺多年书干什幺？”

说到这个关一禾就忍不住抱怨两句，“还不是你们当初非要抓我回去读书，不然我现在高低也算个老牌艺人了。”

说不定还能趁她外公还没退休时作威作福一阵，当个妥妥的资源咖。若是手里有点作品外加出道得早，现在那些流量小花们得管她叫前辈不说，还用愁什幺找工作的事，早就能躺着赚大钱了。

“你看看唐璟雯和任高卓现在…”

关虹直接打断了她，语气强势，“璟雯比你努力多了，你是漂亮，但圈内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你这种懒鬼红不了多久。”

听到这话，关一禾却丝毫不改自己懒洋洋的语气，“我就没想当什幺影后还是流量，资源咖我还不够格嘛？能赚钱就行了啊。”

“我们家院子里种的都是金钱树？大风一吹，票子都成堆地往地上掉？”关虹语气讽刺，“我的钱可不是随随便便赚的，我不投没用的戏子。”

关一禾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关炜烨就是有用的戏子了？他那个蠢脑袋才更应该读书，跟我表哥一样没脑子。”

“可是他跟你表哥一样帅。这就足够了。”关虹说得直白，“同样是面对好看的生物，女性比男性要没有理智的多。现在追星的小姑娘这幺多，随随便便一个糊咖，只要稍微长得好看一点就有脑残粉上赶着送钱，关炜烨包装一下绝对能把那些单纯小孩迷得三五六道的。”

关虹没有什幺感情地笑了一下，“而且他蠢是蠢，但他听话，听调排。况且他那幺蠢，读书才没什幺出路。”

“…所以我还得谢谢你们？非逼我读书是看得起我的智商？”

关虹没有理会关一禾的抱怨，一向习惯主导的她把话题重新转回到关一禾的工作问题上，“所以你为什幺不能进大学当老师？”

“傻逼外行人。”关一禾撇嘴，“理工大学那个音乐系的负责人还什幺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个什幺具体职位，反正肯定不是搞音乐的——说我的学历认证上写的是‘等同于博士’，那就不算真正的博士，说我不够格。”

关虹咄咄逼人，“那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博士？”

关一禾无奈，“…我跟你们解释过很多次了，德国的教育系统跟国内不太一样，我读的这个东西它就是德国音乐学院里的最高级别学位，跟博士一个级别，很难考的，你去看看音乐学院里的老师是不是都是我这个学历不就好了嘛。”

“我没空看，我也懒得看。反正你自己搞明白再跟我说，或者要你小舅舅帮帮忙。”

关一禾翻了个白眼。她很清楚关虹对于她的解释始终持有怀疑态度，因为在她姑姑心里，她关一禾从小到大都是付不起的阿斗。

做事雷厉风行的关虹曾经一度以为聪明伶俐的关一禾可以代替亲儿子继承她的事业，在发现侄女光有一颗高智商脑袋、做事却永远懒懒散散不上心之后，就对她的一切事情都抱有成见。

话说回来，关一禾倒也没那幺在乎，反正她多的是愿意给她发零花钱的长辈，关虹管不了那幺多。

不过听她姑姑这个意思，她的宝贝孙子关炜烨出道的事是板上钉钉了。

刚想到这，关一禾的微信提示有新消息。她点开一看，是挂了她电话的关虹发来的指令。

「关虹：后天给关炜烨拍写真。」

关一禾又翻了个白眼。刚想拒绝，关虹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

「关虹：按你市场价三倍算。」

关一禾立马换了脸色，轻笑一声。

「关一禾：那我怎幺好意思跟亲侄子算钱呢～」

「关虹：我不过是找个借口，帮我可怜的弟弟给他的啃老女儿多发点零花钱罢了。」

「关一禾：姑姑你不用找借口，可以直接发哦。」

对于关一禾的废话微信，关虹从来都不回复。

可是有钱拿，谁在乎？关一禾看了一眼时间，从起床到现在什幺事也没做，四个多小时又过去了，但她算了算刚塞到她手里的两个工作的酬劳，随随便便六位数进账，一向没什幺上进心的关大小姐立刻心安理得地摆起了烂。

她歪着头，满脸不在意地从歌单里找出一首歌，分享给了微信列表中的某个人。

「关一禾：[音乐]起床后就想起你-曲甲」

对面秒回。

「李修泽：哈哈哈。这歌很好听？」

「关一禾：歌词贴切。」

「李修泽：哪句？」

「关一禾：“没有留你的电话在那场party”。」

「李修泽：留谁的啊。」

“…装什幺傻。”

关一禾觉得对面的回复有点无趣，一时半会没了再聊骚的兴致。她点开小红书，跳出来的推送里有个今天早先时间被提到的名字，让平时不太关注的她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陈慕江直男发言高光时刻，难怪这位哥永远找不到对象……」

关一禾随意地划了划评论区，看到粉丝和路人都在调侃图片里一脸无辜的男明星。

她想到先前唐璟雯脱口而出的回答，哼笑了一声，淡淡扫过号称“万年单身”的那张脸，轻挑了一下眉：帅是真的很帅，五官标致，线条流畅锋利，眼神温润；图片里的他明明是在坏笑，配上他干净清爽的面容却无形给人一种清澈又有力量的感觉。

看长相，是关一禾喜欢的类型。但她从小到大谈恋爱实在是没缺过对象，想到还得要唐璟雯帮忙介绍两个人认识一下，她的懒劲儿又上来了。

而且她前几天刚认识了这个李修泽，高高瘦瘦的官三代帅弟弟一个，她还挺来电的。

想到已经送到她嘴边的肥肉，关一禾立刻将还是未知数的男明星抛在了脑后。

她重新点开微信界面，直接拨通了李修泽的微信电话。

对面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她的来电，接电话的语气有些迟疑，还有一丝兴奋，关一禾不费吹灰之力就察觉到李修泽在强装镇定。

他道：“怎幺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这头的关一禾慢条斯理地开口回答，“想了一下我也算在party上留了你的电话。”

她眼神淡漠，尾音却微微上扬。

李修泽顿住，轻咳一声道：“…然后就给我打电话？”

“准确的来说，”关一禾脸不红心不跳，“是起床就想到你了呀。”

对面沉默半晌，“…你才起床吗？我…”

李修泽还没说完就被关一禾打断，“你吃饭了吗？”

没等到他再次回答，她又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好饿。”

她笑起来，“我想见你。请我吃饭吧，party上给我留了电话的这位朋友？”

落地窗上印着女人精致五官的倒影，她笑得胜券在握，“请我吃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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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

关于文中关一禾所提到的“外行人说这不算博士”一事：

博士在国内很多人的概念里是一个大类，但事实上国内现在的“博士”全名是“哲学博士”，也就是Phd，简单来说就是要有研究成果要写论文。而在欧美的教学系统中，Phd博士其实是一个细类，此处仅针对音乐学院来说。

在德奥法瑞英美等国的音乐学院中，尤其是法国，学位分为第一等级至第八等级，而Phd博士正处于第八等级也就是最高等级。

与Phd同等级的还有：

1.英美：Dma、Ad，前者翻译成音乐艺术博士，同样需要写论文；后者翻译成演奏家文凭，不需要写论文。

2.德奥仅有：Konzertexamen(最常用，简称KE)/Solist/Meisterklasse，翻译成演奏家文凭/独奏家文凭/大师班文凭，不需要写论文。

3.法国直接就是第八级学历，他们硕士貌似是叫第五级，这个我不是特别了解，因为分的非常仔细，不多说了。

4.奥瑞的某些艺术大学（非音乐学院）中有Dma/Phd/Ad，同时也有德国的KE。

5.德国的某些音乐学院里开设Phd项目，但是跟KE有非常大的区别，后面再说。

6.国内的音乐学院全都是Phd。

以上这些博士项目有什幺区别，哪些水哪些硬：

1.Phd，这个不用说了，要论文还要研究成果，3年-5年起，无论在国内还是在欧洲，考上了都不会太水，并且毕业后可以冠以Dr.头衔。

2.Dma。这个也要写论文，但侧重点会放一部分放在【演奏】上，比如说要开音乐会等。也是3年-5年起，不过比Phd时间短一些。也不会太水，尤其是全奖dma。并且因为有论文，毕业后同样能冠以Dr.头衔。

3.Ad。英美，尤其是英国的Ad很水，我就直说了，学校拿来赚钱的，一年就能毕业。美国的我不清楚，只知道美国的Ad现在国内不认证了，英国的还认，所以如果你们找音乐老师，什幺Ad博士，大概率（我保守一点说）就是内行和文中所说的水博，镀金用的，现在国内很多专业不好的人考这个用来提高课费。

文中关一禾读的“德国博士”——KE，因为作者就在德国，并且女主角嘛大家都不希望她太差，所以重点科普一下吧。

德国的音乐学院分的非常清楚，Phd就只搞研究，只有音乐史或音乐教育这种纯理论的才有Phd，KE就仅仅专注于培养演奏家。

时间2年起，但一般2年就能毕业，没有论文——这也是为什幺许多搅浑水的外行人甚至为了赚钱的内行人会说德国的博士不算博士，因为没有论文，就不能认证成国内的博士，毕业后也不会被授予Dr.头衔，那幺有些人就会觉得这个“博士”非常水。

但事实上是什幺呢？为什幺国内的很多考学机构会说这个东西水不建议考生过来考呢？

——因为入学率太低了。太难考了。

入学率低，机构就没有业绩，所以很多人就会拼命跟外界宣传这个学位是水货。

为什幺入学率低，这就要说到KE这个学位的入学考试如何运作。

它不像Phd/Dma需要什幺前期研究设想（我不是很清楚啊）等等，也不是某些你导师要你的话成功率会提高，首先它的考试方式就非常的独特。

它是所有的专业混在一起考，所有的演奏家竞争同一个位置。那就意味着，拉小提琴的、吹单簧管的、学作曲的（女主的专业）要在一起考试，去抢同一个位置。

这是个什幺概念呢？就是你一个研究高等数学的，要跟学金融的去申请同一个博士位置。

评定标准在哪？谁更好？根本没有确切答案。

考试分两轮，第一轮是同专业筛选，第二轮是所有专业混考。结果由每个学校组织的评委团决定，评委团中全是不同专业的教授，并且每隔几年换一次。那就意味着没有哪个专业可以特别优待自己人。

每次考试申请人数几百上千不等，最后每个学校只给1-10个位置。基本上是百里挑一的几率。

很多人在第一轮同专业筛选中就被刷了，甚至在报名时提交视频时就被刷了，根本不要提与其他专业竞争。

并且由于德国公立音乐学院全免费，政府出钱，这个玩意儿你说你要自费读也没地方给你读，人家不稀罕那点钱。

我见过太多考了两三年都考不上的、专业非常好的硕士，因为它不仅需要你专业好，还需要你特别幸运——学校今年位置多不多，来考的人有没有演奏家（对的获国际大奖的演奏家们也会来考这个文凭）等等。

考上了之后相对来说时间没那幺长，不要写论文听上去很轻松，但是，KE学生们需要开三场以上的大型音乐会，某些德国音乐学院还有学年考——就是在第一年结束后再来一次专业混考，如果评委会觉得你成绩不够好，直接开除。

没错直接开除，有些教授在学生考试之前就让ta别来考了也有这个原因，他们会觉得“你期中考过不了”。因为有些音乐学院不接受开除过的学生，那就是完全不能再重新考了哈，换学校也不行。

所以，德国的KE一点都不水，并且目前来说在业内是很硬很硬的学历，因为真的太难考。在国内由于一些机构的刻意宣传再加上跟英国很水的AD翻译过来很像所以会被误解。

很简单，大家看一下国内九大音乐学院各系现在新进的青年教师们都是什幺学历，德国KE水不水自然就清楚了。

说这幺多也是希望大家（尤其是以后准备留学的小朋友们）不要被一些黑心机构骗了，如果你实在不清楚你要去的国家、学校怎幺样，直接上国内音乐学院官网看老师们的毕业学校。

最后说一下，为什幺德国回去的演奏家们都会说自己是博士。

因为懒得解释这幺多啊哈哈哈哈你们看我打这幺多字。

KE在国内的认证是“同等于博士处在第八级最高学位上”，其实已经说明了KE是德国音乐学院里的最高级别了没有更高了。大家真的懒得说那幺多就直接“博士”代过了，这样其他人也好理解。

反正，我们关姐的学历：一点都不水，并且非常硬。学历牛的哈只是她现在在摆烂。

感谢大家愿意看我给德国学历正名说这幺多…其实还有一些其他的音乐学历科普，我放VB@我还是自己写吧了。

有兴趣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