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

认真算起来,X南大学,也算是这座城市的景点之一。

获中国建设工程鲁班奖的图书馆,号称国内最美的樱花道,代久远的名人故居……X南大景色享誉全国,每年都吸引无数小年轻前来打卡。

但蒋承泽会来这里,余敏依旧觉得意外。

“这是你想逛的地方?”   摘掉身上的外套,余敏转头望向树下的蒋承泽。

“嗯。”蒋承泽将挂断的手机收回口袋,“可以带我逛逛吗?”

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

明媚的阳光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脸上,化成眼底细碎柔和的波光,执着地隔着暖融且慵懒的微风和她的视线相交。

“喂,你等我一下。”

清脆的喊声校门口传出,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机关枪一样由远及近,一少女奔跑着经过余敏身侧,朝着远处推着自行车的男生小跑而去。

她纤细的手臂攀上了对方的脖子,毫不犹豫地送给对方一个熊抱。

在校园里这个地方,这样的亲密的戏码随时上演。

旁边结伴而行的两女生,目不斜视的大步向前,挽着手讨论着刚考完的最后一门课。

似曾相似的画面相继回放于脑海,岁月仿佛停下来,在身旁缓慢地回溯。

余敏终究还是下车,踏入了阔别已久的校园。

和煦的日光照在参天的行道木上,拥有着上百年历史的校园,建筑庄严,学术氛围浓厚。

熟悉的场景总能激起人心底柔软的情绪。

余敏对蒋承泽持之以恒的戒备无意识地缓了下来;她舒展手脚,沐浴日光之中,回答着身边人的问话,有一搭没一搭地介绍自己的母校。

路边,有阿姨推着推车卖糖炒栗子,蒋承泽买了两包。

无论什幺时候,手指上的劲儿大总是有好处。

栗子还是多年前的栗子,好吃却难剥——

蒋承泽却不一样,他把栗子放在手里,用手指捏住开口两端,一下子就捏开了。

“把手给我。”在观察他剥第五个栗子的时候,蒋承泽忽然开口。

余敏还在专注和手上的栗子做斗争,冷不防手背传来了另一个人的温度,蒋承泽抓着她的手掌摊开,把剥好的栗子塞入她的手中。

金灿灿的、饱满的栗子被剥干净了壳,完完整整的没有一点碎开,隔着白纸,熨帖的暖着手心。

手背还残留身旁人的温度,焦糖的香气钻入鼻孔——

余敏擡头,思绪从遥远地记忆回来,望向眼前人,又归于遥远。

都说学校是象牙塔,是与外面社会不同的单纯世界。

这里的每个人都充满着朝气,余敏行走其间,看着他们嬉笑打闹,思绪也不免漫游开来,徜徉在曾经的青葱岁月里。

那时候她的生活里的蒋承泽,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遥远的名字——是苏曼嘴边的暗恋。

她像个嗑CP的粉丝,在苏曼寄给她的每一封书信的字里行间,探寻着他们进展的蛛丝马迹。

因为,那个模糊的影子也承载了她对爱情的想象。

其实抽离了那些负面的感情色彩来看,蒋承泽依旧是吸引人的。

他生了一双凛冽而深邃的睛,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嘴唇结合在一起,沉稳内敛,却又莫名地让人忍不住想要挑战和探究。

他今天也是一身沉稳的深色,质地柔软的浅灰羊毛衫服帖的套在他身上,隐隐透出他均匀分布的上肢肌肉,骨骼坚实、宽肩细腰;裁剪得当的黑色西裤把臀部包紧,连同笔直有力的双腿形成流畅的曲线。

无数女生在同其擦肩而过后驻足、回头;/散步中途,余敏不止一次听到低声的议论——要不是看他身边有人,他们定会上前要电话号码。

年轻的灵魂总是容易被外表所吸引。

可她已经走过了弯路——

她与面前人寡淡的眉眼相对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她做不到把情绪层层抽离。

无论此刻他用多幺专注且温柔的神情凝视她,她依旧会想起那些积年累月的冷淡,那些冷嘲热讽的质疑,那些日复一日的情绪漩涡——

仿佛有力量在拽着她,整个世界都在下沉。

余敏忽然不想走了。

她和蒋承泽目前所在的位置是校园里有名的樱花大道。

每当春日时分,这里便会幻化成了樱花的海洋;只是现在是冬天,只有光秃的枝桠和零星的几片黄叶摇摇欲坠地挂在枝头。

余敏停下脚步,在路边的长椅旁坐下。

“好像我们也走了挺久了,歇一会儿吧。”

林荫道前方是一块辽阔的空地,有一个卖饮料的地方,蒋承泽走过去买了两杯。

烤橘子茶,顾名思义是用烤透的橘子皮配合乌龙茶做的热饮。

酸涩橘子配上甜腻的茶饮,蒋承泽只喝了一口,便忍不住微微皱眉,却还是小心地捧起另一杯,回到长椅旁递给余敏:“喝点水吧,热的。”

余敏垂头不言。

她下车后换的运动鞋,鞋带已经松开,就那幺松散的拖在鞋子两侧。

蒋承泽低头看了一眼,把果茶放到椅子另一边,退后两步蹲下身。

拆散余敏松垮垮的鞋带。

蒋承泽垂头,修长的手指捏着雪白的鞋带,重新打节。

板栗隔着纸张软黏黏地搁着余敏的手掌,热腾腾的橘子茶,散发着怀念的味道——

可时过境迁,如果她能毫无芥蒂的接受这种藕断丝连的暧昧,她好不容易才经营回来的普通生活又算什幺?

虚浮的目光忽然聚焦,余敏看着蒋承泽宽阔的背脊,忽地擡腿,向后撤了一步。

刚系好的鞋带一下子被再次拉散。

蒋承泽空落地虚擡着手,忽然感到一个东西被塞到手上。

他展开——

正是自己刚才剥的栗子,躺在被捏皱地纸巾里,一颗没少。

阳光在这一刻仿佛忽然失掉温度。

蒋承泽擡头,只见余敏嘴唇抿成锋利的薄刃,目光中亦透着寒意——和预想中南辕北辙。

刮过身旁的风忽然也染上浸骨的凉意。

“蒋承泽——”   清亮的声音此刻仿佛含了冰的泉水,冻得人手脚发凉,“你说你不是后悔了,你现在又在做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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