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宝自八岁起就活在怡香院的笼子里,见惯了这世间的痴男怨女,哀怨情长。
二八年华的年月里,妈妈挑了个好日子,把她嫁了出去。
今后她生是丞相府的人,死是丞相府的鬼。
甄宝打心眼里感谢妈妈,没挑了个肥头大耳的官人,让她伺候。
如今虽为下人,却脱离了贱籍,日后再怀个孩子傍身,日子也不用愁了。
先前下了场小雨,吹来的风都带着湿冷气,甄宝懒懒倚靠在窗边,黛眉轻轻簇着,失神遥望着院子里的杏花微雨。
府上的夫人不好伺候,是个嚣张跋扈,不好相处的主。
老爷虽儒雅俊秀前夜却差点折腾掉半条命,如今穴儿还疼着,倚在床榻上不想动弹。
春花端着茶点进门,就见小娘子一头青丝如瀑,身上只披了件单衣,靠在窗棂上出神。
她微微叹了声,拿了件裘裳披在甄宝身上。
“小娘子,外面天冷,吃杯茶暖暖身子。”
甄宝应了声,坐在那儿没动。
春花是老爷同意让她带进来的丫鬟,在身边伺候也好些年头了。
“春花,你说这外边的日子是什幺样的?”
春花倏地跪了下来,头磕在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小娘子,春花说句不好听的,你以嫁入丞相府,旁的就别去想了。”
嫁入丞相府之前的日子,怡香园里来了位俊俏公子,特意点了甄宝,唱了一段小曲。
日后,那公子天天来,次次都花了千两点了甄宝。
可每次来,都是听一样的曲儿,偏还听不腻。
前头还跟小娘子诉衷肠,说是上京赶考,高中状元后,就回来风风光光娶小娘子。
可前等后等了好些日子,都不见他人影。
小娘子才一狠心嫁进了丞相府。
那等狠心之人,就别去想了,安分过好现在日子要紧,伺候好大人,以后的荣华富贵还用愁嘛。
可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念叨,不是她一个下人可置喙的。
甄宝转过眸,持勺拨弄碗里的果仁,她知春花话中深意,可她哪知道,甄宝从不把男人的花言巧语放在心上。
老爷也有好些日子歇在侧院,没来看望过了。
“春花,去拿件嫩黄衣裳,我要出门。”
春花面色一喜,连忙站起身,应了声是。
小娘子这是看开了,终于肯放下身段去找大人了。
大人而立岁数,后院也是干净,除了夫人以外,三两姨娘。
膝下无子,小娘子生得杨柳腰,朱红唇,定把那些贱蹄子给比下去。
嫁进丞相府有些日子,这还是甄宝头一回出门。
白墙青瓦,亭台楼阁,树林山水。
下过雨的缘故,石子路湿滑,也让甄宝放缓了步子。
走走停停绕了几圈,甄宝停在了亭榭边上,身子有些乏,穴儿处充血泛着疼。
石凳微凉,这幺坐着倒是舒服了些。
“春花,去拿些饵来。”
甄宝望着湖边的鱼,起了逗弄的心思。
“可是小娘子……”
甄宝自然知道她在顾及什幺,这是丞相府不是别处,不可肆意着来。
可这离小院也不远,三五步的路程,快些来回就行。
“叫你去,你就去。”
甄宝娇斥了句,眼角余光瞥向假山石旁的一抹月白衣角。
春花见她不喜,连忙应了声是,快步离去。
打定主意,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