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厮肖石仰天而卧,听任风吹雨打之时,识海之中却正是一番日月同辉的天地异象。
天地分上下,混沌已初开,日月照古今,清浊自兹明。
初时东方只是一线微晕,层峦叠嶂裹着薄雾紫霭,渐渐的层林尽染,漫山红遍,一轮红日自东方奋力一跃,跨过千山万壑,越过水色湖光,赴今世之约。
而西方大漠之上,万里黄沙欺雪胜霜,一钩新月却悬在苍茫云海之间,皎皎挥洒着泠泠月华,遥遥相望,不舍不弃,千载同孤。
天地之间,日月之中,一只小小的黑色狸猫不知从何处而来,却只是埋头追逐着那颗风中石珠嬉戏玩闹。
半晌之后,似是累了倦了,好奇的探头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一眼便看到北方那万顷碧波之中的盈盈红莲,毛绒绒的小巧身子轻轻一跃,径自跨过了隐隐青山,迢迢绿水,又稳又准地落在那朵血莲之上。
黑狸先弓起身子,左右开弓双足急踩了十几下,伸了两个懒腰,围着插在莲蓬上的那根步摇玉簪,柔软的身子蜷成一团,舔了舔粉色的梅花肉垫,顷刻之间便进入了梦乡。
东边日出西边月,
嗟尔自在天地间,
莲上黑狸沐日月,
人生只合任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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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石斜过脸,随意瞥了一眼角落里那嘴歪眼斜口吐白沫的老道,心中冷笑,也不戳破。
盘膝大踏踏坐在卖茶老翁身边,小厮将解牛刀随手放在膝上,端起一大碗茶,便是一饮而尽。
肖石咂咂嘴,由衷赞道,“第一口倒是微苦,老头儿此言果真不虚。不过怀春小僧我身无分文,无以为报,只能出点苦力,替老头儿驱驱蝇营狗苟,赶赶蛇鼠虫豸了。”
虬髯客豹眼怒睁,低下头上下打量肖石,高声喝道,“大舜天门玄武殿,北斗宿百骑尉,姓直名勒,天机楼新出炉的麒麟银榜第八,便是洒家。”
直勒气急反笑,“汝这黄口秃儿,口出狂言,莫非要谋逆不成?”
“谋逆?”
小厮眯起眼睛,心中泛起一道森然寒意,冷冷一笑,二话不说,解牛刀斜斜旋出。
牛刀如鱼龙,见其首而不见尾,泠泠残影之中,偶然露出一爪一鳞,募然而来,倏然散去。
须发纷纷洒洒,漫天飞扬,赤发虬髯的百骑尉,几个呼吸之间,寸草不生,变成了一个光头如扁扁卵石的莽和尚,头上颌下眉间青光一片,毫须皆无。
小厮收刀在手,满意的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莽和尚,颔首微笑道,“百骑大人果然眉清目秀,我见犹怜。此时方有几分俊秀少年的模样,倒是勉强可入那劳什子麒麟银榜。”
双手合十,肖石肃然又道,“阿弥陀佛,贫僧玉簟寺怀春,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不知大和尚可愿入我门下?至于这法号幺,那就叫怀运罢。”
百骑尉兀自摸了摸寸草不生的光头两颊颌下,目眦欲裂,长啸一声,天狼九斩连环而出。
九道血色刀弧回旋如疾电,层层如怒浪。
前浪未逝,后浪已至,重重叠叠,直如风撼烟波,又似惊涛拍岸。
一旁的卖茶翁终不过一介凡人,目眩神迷,魂飞天外,只觉一口血气上涌,两眼翻白,便晕倒在地。
心有日月,目无全牛,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