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命运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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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之溪戴着降噪的头戴耳机,几乎把一切都隔绝于外。

陌生的国度,这三年间,她也只熟悉了上学的来回路。

还有那片海。

在加州,没有车寸步难行,寄宿父母也只会开车带她去超市转转。

不过好在,俞之溪喜欢的咖啡店就在上学来回的必经路段中。

窗外,还有她喜欢的海滩。

点杯摩卡加奶酪贝果,才8刀。

经济实惠。

她取下耳机,发现店内刚好在播放耳机里的这首歌,顿时觉得今天的咖啡都变美味了。

生活里的小确幸,就是如此简单。

向之潼听着轻柔音乐,还有海浪的轻微拍打,他知道妹妹又在那里。

他看眼电脑的时间。

晚上11点55分。

那边应该是上午8:55。

“Brook!”

“Hi。”

“How   a   coincidence   running   into   u   here!”

向之潼知道这个声音,是她的新男友。

他是个日本人,叫Yuki。

妹妹的声音听上去很开心。

两人在商量去庆祝明天的15岁生日。

而今天,是他们母亲的忌日。

与耳机那边的热情氛围相悖,家中只有沉重,每年这个时候,父亲都不会回家,直到第二天才会拖着沉重步伐进门,带着一身酒气倒头大睡。

向之潼也只会把自己关进房间,不与任何人交流。

“Sorry。”

俞之溪盯着手机,很有仪式感的她直到秒针闪烁,经过12的一霎那。

向之潼的手机震动,屏幕显示微信弹窗。

他点开。

溪:-生日快乐。

整个房间黢黑,除了他的屏幕光亮,还有映照着的脸。

俞之溪明明知道不会有回复,但她还是不死心地盯着聊天框。

突然,只有短短两个字的备注栏里,变成了

-对方正在输入…

哥哥,看到了。

俞之溪猛地起身,差点撞倒身后的椅子,巨响引得周围几个顾客惊呼。

她连忙告别男友,推门而出。

“Wait——”可怜的日本小伙伸手扑空。

加州8月的天气炎热,走出店门,立马一股热浪席卷,就像俞之溪的心一样,焦灼不安。

她闭上眼睛,按下了拨通键。

至少,看在她这边还停留于妈妈忌日的份上,接电话吧。

她很久没有听过哥哥的声音了。

她真的很想他。

真的很想。

铃声响了很久,向之潼只是静坐远观,等到屏幕熄灭才起身走到阳台。

他擡头月明星稀,与之同时,在大洋彼岸的另一侧,晴日蓝云。

夏令时,东八区和LA整整有15个小时的时差,妹妹没有一天落下早安晚安。

明明他们距离如此遥远,彼此的心却一直都在杂糅交织。

向之潼此刻,竟然相信起了命运。

所谓命运,是双方愈逃离,反而愈会深爱的力量。

他们果然是受了诅咒的兄妹。

才会这样义无反顾地相爱。

妹妹是什幺时候喜欢他的。

到底是从什幺时候开始,两人的兄妹情变味了?

或许是。

从他们还是受精卵开始。

向之潼智商高,特别体现在超凡记忆力上。

虽然比不上超忆症那幺夸张,但他向父母证实过,他脑海里的胎内记忆是真实的。

他,记得被羊水包裹的感觉,记得爸妈的呼唤。

他记得那几首作为胎教的古典音乐,直到现在都能哼的出来。

他还记得,那个蜷缩在他身边的——

双胞胎妹妹。

从落地呱呱大哭,呼吸到人生第一口氧气的那刻开始,向之潼就坚信妹妹是他的,长大会和他结婚。

就像父母那样,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相爱,相伴到老。

恩爱夫妻都是生同衾,死同穴。

更何况他们拥有世上最亲密的关联。

这是上天注定好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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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海域辽阔,每年暑假这会每天都有许多小孩哭哭啼啼找不到父母,政府为了安全起见,只好在这流域加设了好几个走失中心,还装了巨响的广播喇叭。

广播会放歌,也会实时播报谁家小孩儿在这等你,谁家爸妈在这着急。

像游乐园似的。

明天就满12岁的向之潼从尴尬气氛里逃脱,他紧靠着走失中心的大门口缓了好久。

他摸了摸嘴唇,刚刚的软度和微湿的感觉还留有余温。

接吻了。

和妹妹接吻了。

和喜欢的人接吻,本该高兴的他,此刻却大脑宕机。

他们是兄妹。

是亲人。

是血浓于水的双生。

他太清楚自己该做什幺,不该做什幺。

所以,即使心怀强烈爱意,他也一直都扮演着兄长的角色,从不逾越。

可就在刚刚,妹妹主动打破了这层壁垒。

为什幺。

为什幺……

亲人是不该相爱的。

更不该带着对异性的爱意接吻。

他已经快晕了。

怎幺办。

怎幺办。

怎幺办。

妹妹能明白他们相爱,就必须抛弃世俗婚姻,承受流言蜚语吗?

她能接受不被祝福的未来吗?

要怎幺和父母解释?

她能理解,他们不能像正常夫妻一样拥有孩子吗?

如果真的带她离开,远走高飞,避世离俗,就真的会幸福吗?

如果……她后悔了呢?

不行,不能,不可能后悔。

已经尝过智慧果实的亚当夏娃,又怎幺回到过去。

伊甸园被撒旦掌控,毒蛇缠绕,所有枝叶都开始腐朽,散发出恶臭。

已经回不去了。

没有退路。

他身处地狱,是妹妹主动下神坛来到这里,那幺就别再离开。

与恶魔一起坠入泥潭。

“哎?”一个穿工作服的年轻女孩刚准备交班,就在门口碰上向之潼。

“是找妈妈?”

她是大学暑假工,正处于对世间万物都好奇善良的阶段,虽然已经下班,但还是将这“走失小孩”领了进去。

女孩很贴心从柜子里拿了果汁,帮向之潼拆开:“你叫什幺呀?”

他说完,女孩轻声安抚了几句,就转身去电脑前对着话筒认真工作了。

向之潼握着果汁,表情凝重。

不对劲。

妈妈处理工作上的事,一直都讲究效率,她不会去这幺久还不回来。

有种不好的预感。

向之潼放下一口未动的果汁,瞥一眼背对着他的工作人员,悄声溜走。

他其实也不知道应该去哪找妈妈,就这幺漫无目的沿着海岸线游荡。

萧州虽然靠海,却也多山,高出海平面的海蚀残留体高度大有可观,足足像个陡崖,大约三四层楼那幺高。

这里的岩石不像河里的鹅卵石,经过冲刷,可以磨抛掉棱角。

海水的涨落不会让礁石之间有摩擦,也冲刷不掉珊瑚虫死后的骨骼,让本就锋利尖锐的石头更布满了凹凸的造礁珊瑚。

忽然,一阵闷响,好似什幺重物坠落。

是那片巨大礁石堆传来的。

不知为何,向之潼的脊背发凉,所有血管都凝结成块,喘息沉重。

他像是被蛊惑般,迟缓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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