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赫首领光临您的私人地狱。”
赫妲的死敌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宣布赫妲被俘的下场。
但赫妲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战败首领,她怎幺也得挽回一下尊严。
再说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还要上赶着找死是她的一贯风格。
她的随军心理医生曾说过这是一种下下策的心理防御机制,让她下次有自毁倾向的时候就想想自己爱的人。
听到这儿赫妲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心理医生估计怕她铁血无情惯了,把她自己算在内这辈子也没爱过谁,又提醒她就算为了领地居民着想也得更珍惜性命一些。
这些话赫妲当时没听进去,现在更不可能想起来。
于是她不怀好意地凑近那张被胜利滋养的脸,向上牵扯自己溃烂的嘴角,舌头发苦,却用着蜜一样甜的语气,“怎幺,打算效仿我俘虏你姐姐的手段?”
赫妲的一生之敌脸色终于灰白得有赫妲一半难看了。
赫妲很受用,被喉咙里的血泡呛着了也仍然在笑。
她就享受这种无论逆风顺风总能点住别人死穴的权威。
周围都是新首领的心腹,赫妲是新首领第一次大获全胜战利品。
首领的地位不容置疑,权利不容挑战。
赫妲当众侮辱新首领,根据老习惯,这时候肯定有一个对首领忠心耿耿的将领出来割掉赫妲出言不逊的舌头。
否则新首领只会在第一天就名誉扫地,以后说不准就会死在哪个想取而代之的随从手里。
赫妲的算盘打得很精,她并不在乎自己的舌头,何况被俘后注定要遭受严刑拷打,她虽心狠手辣但也不愿意出卖首领的尊严。
但首领帐篷里竟无一人出声。安静到赫妲都听见了外面行刑场上被凌迟和绞死的人发出的惨叫。
赫妲听出来那是她的心腹,图鲁的声音,她特有的、被烧过的嗓子才能发出来的嘶嘶声像蛇,轻轻的,微不可闻的声音。
这声音很快就像灰烬余火那样隐灭了。
她的敌人走到她面前,欣赏她因为被捆缚而筋挛的手臂,一声不吭地打量她跳动的眼皮,和失掉节奏的呼吸。
她看出赫妲已然方寸大乱,绝望不堪。
“找到了,你的弱点。”她沉稳的呼吸吐在赫妲湿润的脸上,却比朝她脸上吐口水更慑人。
赫妲朝这人的身后看过去,惊讶于她比以前的任何首领都更有权威。
那些在她身后几步外的随从,有保护首领安危的、商讨制敌对策的、甚至还有从前权力大过首领的司长,都在她背后俯首帖耳。
有粗重的脚步声靠近首领帐篷,赫妲听见沉重兵器划过地面的铿锵声,还有液体滴在地上稀稀拉拉的调子,向这群刽子手报喜。
“塔拉,这是图鲁的半张头皮,她不肯乖乖让我割一张完整的头皮下来,我只好把头劈开才能剥下来,这算头功还是次功?我可是第一个活捉图鲁的,你可不能——”
这段年轻气盛的话被一个沉稳的嗓音截住,“乌图,你不能再直呼首领之名,你的功劳不会少,但你要是继续在首领面前这样放肆,怕是活不到领功的那天。”
赫妲朝最先说话的人看过去,她要记住这张脸,这副轻飘飘的声音。
但是有人把她的头硬生生掰了回去,相隔极近的两人都听见了赫妲后颈骨裂的清脆声响。
对面的人强迫她只能盯着自己的眼睛,她敌人的眼睛,灰蓝,冷静,一尘不染的。简直像在照镜子,她头回看清了敌人的眼睛。
以前都是她不屑一顾,都是别人来特意看清她的眼睛,专门记住她的脸,在日日夜夜疯狂滋长的恨意和乱梦里,一遍遍重新遭遇她的眼睛,她的脸。
“你现在记住我的脸了吗?”
塔拉眯着眼,极具压迫感地俯身问她的嘴唇。
好像她的嘴唇此刻就是她的整个心声,整张脸一样。
她依旧想冒出一句相当不合时宜的话,但是她的喉咙被掐得死死的,眼球也暴凸着,几乎像是一张死于惊恐的脸,她在那些大爆炸之前的电影里看到过。
“塔拉。”赫妲念出她的名字,眼神定在塔拉的脸上,她要确保日后能从一千个相似的人里一眼就认出认出塔拉的眼睛,塔拉的嘴唇,塔拉的手。
她必须万无一失地认出塔拉。
“那幺,从现在开始享受你的专属地狱。”
塔拉终于松开钳制她的手,赫妲注意到贯穿她左手的疤痕,像荆棘一样缠绕着塔拉的手腕。
赫妲忽然想起诺敏手上的荆棘刺青,她说是为了落马受伤的妹妹好受一点,所以在自己完好无缺的手皮肤上复制了一模一样的伤疤形状。
诺敏,塔拉的姐姐,曾经是赫妲的俘虏,赫妲并不怎幺在意如何处置俘虏,所以诺敏后来不知所踪她也并没有仔细过问。
也许诺敏的下场和今日图鲁的遭遇竟一样吗?
赫妲被一针麻醉剂毫不留情地扎进脖颈前,视线划过塔拉身后那群人,其中人一个手上拎着血淋淋的一块,那是图鲁吗?
图鲁是我的弱点吗?
这话并不对,她的弱点是图鲁的惨死证实的那件事:
赫妲终于彻底落败。
赫妲曾经以对属下的极端维护闻名,如今她连自卫都做不到。
赫妲失去意识之前,感觉到自己的头被带后刺的马靴踢了一下,有温热的感觉顺着头皮钻下来,痒,酸,钝痛,然后是彻底的黑暗和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