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手机振个不停。
在又一次快速且准确地将电话挂断后,梁烟微偏过头,擡手挠了挠侧颈至锁骨那一片裸露在外的皮肤。
覆着细小红疹的肌肤被指尖划过,很快便浮起几道突兀的长痕。可她似是还觉得不够,纤长的手指蜷起收拢不久,便再一次舒展开来,作势抓挠。
身下的车子缓缓停驻,坐在驾驶位的助理小何拉起手刹转头,目光乍一触及她白皙颈肉上覆叠的红痕,立刻急急出声劝阻,“烟烟,千万别挠,抓破了就不好了,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就去挂号!”
梁烟眉头轻蹙着点头,强忍下脖颈处密集如虫蚁啮咬的痒意,伸手拉开车门。
“我去找个角落的位置等你。”
不等何苗回应,梁烟已经下了车。
恰逢周一,医院大厅人满为患。梁烟目光略略环视了一圈后,将遮在鼻尖的口罩向上拉,又把头顶的帽檐向下压了一压,找了个密匝人群掩盖的角落靠站着。
身旁几个病人家属大概是特地从外地赶来,看见对方手中拎着外省医院拍好的ct片,便不自觉有些亲近地攀谈了起来。
梁烟扫了眼不远处已经排至队伍中间的何苗,努力将注意力从阵痒不断的脖颈,转移到周围几人略带乡音的对话中。
草草听了几句,注意力便被另一边明显清脆年轻的声音吸引。
是两个路过的小护士。
“我怀疑最近值班给我累出幻觉了,刚才交接班的时候恍惚间居然看见了陈医生,明明知道陈医生要好久才能学习回来。”
另一个小护士捂着嘴笑,“你那不是累出幻觉,我看你就是太想陈医生了。”
“哎呀,”先前说话的小护士捏了捏身旁人的手臂,“看破不说破嘛!谁不喜欢看帅哥,这幺累心费神的工作就指望着每天多见见好看的人调节心情了,陈医生不在,科室里可不止我一个人上班少了动力……”
“你可真行,给自己找的小借口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不过你这幺关注陈医生的动态怎幺不知道人家昨天就学习回来了啊?”
……
两道声音随着白色身影的离开渐渐淡去,梁烟垂下眼,看向手机。
在经纪人谢思璇一长串的问号和未接语音下面淡定回复。
「来医院了,好像有点过敏,这儿人多不方便接电话。」
咔的一声锁屏音响起,梁烟擡起头,在周遭乱哄哄的走动和交谈声中,脑袋里忽然不可抑止地想起一个人。
梁烟想,她也认识一位很帅的陈医生。
不,她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陈医生。
作者微博:恶女莉莉子biu
自从结婚后,梁烟就有了专属的私人医生,加上她明星的身份,近几年,她鲜少有像今天这样贸然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时候。
出门前她不是没有考虑,但现下自己正和那位法律上称之为她丈夫的人处于离婚边缘,通过对方联系家庭医生难免有些尴尬。而身上又突然出现这样无法忍受的急症,致使她不得不放弃更严谨的安排,叫上助理一起驱车前往医院。
皮肤上密集加剧的痒意像荒原上燃起的火种,一晃神的功夫,就有往全身蔓延的趋势。梁烟将手机撂回包里双手抱臂,攥紧胳膊的手隔着外套不时地上下搓蹭起来,试图缓解那股针刺蚊咬的难耐。
好在排队的长龙前进的很快,几分钟后,何苗拿着挂号单向她走来。
6号诊室的医生效率很高,梁烟等了没多久,就看见面前屏幕上准备就诊的位置显示着她的号码。
年轻的女医生声音很温柔,尽管第一时间就已经认出她是最近热播剧的女二号,也只是有些讶异地擡了擡眉,随后认真地询问她目前感知到的病症状况。
过敏原因复杂且多样,短时间内医生只能通过体表出现的症状和她的口述判断病情,好在梁烟心里有个大概的方向,除了昨晚在酒吧喝了杯新鲜榨取的石榴汁以外,其余再没碰过什幺易引发过敏的食物。
但她从来也没有对水果有过过敏,更不用说这种偶尔也会不嫌麻烦地剥上半颗尝尝的石榴。
“过敏原有时候是会变化的,这个和自身的免疫系统有关,你提到的石榴也的确是容易引发过敏的水果之一,如果想要查清过敏原因,我这边可以给你开个皮试的单子……”
女医生解释的简单易懂,梁烟点点头,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解决折磨她一晚上的刺痒才是要紧。
一边往电脑里输入治疗过敏的药物,女医生一边柔声和梁烟交代着注意事项。
听完医嘱,梁烟起身,正准备让何苗先去取药,一名小护士推门走了进来,对方手里干净的粉色饭盒放到桌面上,发出咔嗒一响。
“谭医生,你这个手工饼干做的可真好吃,我刚拿回去就被她们几个值班的瓜分光了,能不能和我浅浅透露一下做法啊,我也回去做着试试,下回惊艳她们一把。”
女医生摘下口罩喝了口水,看着小护士一脸期待的目光,她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纸袋,“一会儿我把做法发给你,那边还有一盒,要是不够分把这盒先拿去吧。”
小护士看了眼袋子里精致包装的盒子,随后扭过头一脸了然地笑着打趣,“可别,这盒一看就是要给陈医生的,我可不干这种惹人嫌的事,这要拿回去了肯定要被她们几个说死。”
女医生抿着唇笑,“什幺讨嫌不讨嫌的,觉得好吃先把这盒拿去分了就好,我下次再多做一些。”
临近午间休息,诊室外等候问诊的病人锐减,梁烟没什幺兴趣听做好手工饼干的诀窍,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长椅上玩手机上的消消乐。
她玩的随意,看到哪个消哪个,没一会儿就用光了步数。
游戏中止的对话弹出,一个棕色卡通形象眼泪汪汪地提醒她加点步数继续。梁烟撇撇嘴,即没锁屏,也没退出游戏,将手机翻转扣在腿面。
走廊尽头的电梯发出到达的响声,梁烟似有所感地擡头,隔着廊道两侧模糊的背光,她看见一个高大笔直的身影向近处走来。
垂顺的白大褂将男人高挑的骨架衬的修长,内里深蓝色的刷手服更映得他皮肤蕴着温泽的白。
头顶灯光疏淡,随着对方的靠近,一点点勾勒出男人平直的肩线和利拓的身形。
在准确辨认出对方是谁的那一刻,梁烟侧垂下眼。
白色的医生服在她眼前轻轻晃动,可耳边却极不适宜地回响起这人与她肌肤相贴时低沉的喘。
腿面上的手机锲而不舍地发出高频振动,梁烟按下接听,在身旁男人敲响门板,嗓音温润地称呼出谭医生时,听筒对面传来谢思璇的声音。
“梁烟!你现在在哪儿?你是不是生怕狗仔业绩不达标要给他们提供素材?”
得,谢思璇的火爆脾气一把将她从矫情的回忆里抽离,梁烟把手机拿得远了一些,自动屏蔽掉对方关于昨晚她偷跑去酒吧的质问,“何苗刚才不都给你悄悄报备了吗?我在市医院啊。”
“我是问你这会儿在哪个科?你最好给我离什幺儿童科室妇科孕检的地方远一点!”
“变态科。”梁烟面不改色地回。
谢思璇:???
察觉到对方突然的收声安静,梁烟翻个白眼,将话补全,“变态反应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