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亦造作

仁智院,寝阁。

天子已醒苏,命女史姜氏延螭螭入。卧榻四侧围着画屏。螭螭欲转过,却见姜氏一指屏前座席,“娘子请坐。”

螭螭讶然。

屏内,天子嗽一声,道:“螭螭,我这一病,形容毁坏,不如不见。”

螭螭晓得患风疾者口歪目斜,涎水噜苏,委实消磨人意气,摧毁人尊严,柔声道:“我难道还会嫌姊夫幺?”

“我嫌自己。”

螭螭不禁失笑,“姊夫又不是李夫人,还讲究色衰爱弛?”

天子也笑起来,“李夫人慧美双修,洞悉世态人情,是冷静的智者,也堪为男子楷模。就容许我矫情一把,扮一回倾国倾城美人吧。”

螭螭娓娓道:“姊夫,我归省一次不易,再回雒邑不知何年,若不能相见,必将抱憾。”

天子固执,“一旦相见,那抱憾的就是我了。”虽螭螭百般恳求,亦不肯撤屏风。

螭螭暗想,他若真如此在意我,当明白让我长久铭记他,永志不忘的关键,不是对他旧时风度的完好印象,而是惠及我后半生的恩泽。目下,姊姊尚未将全部权柄收拢过去,天子一言,依然九鼎,就看他修到了李夫人之慧了未。

此后数日,螭螭借口协理淳于蒨的婚礼,相伴乳燕离窠、空巢寂寞的中宫,每日仍入宫,并至仁智院望候。

第七日,姜氏捧出一锦合。

螭螭启视,内涵二卷白麻诏书。

屏风内,天子道:“一为以凉国夫人所出贵子为靖西郡公世子之敕,一为以其继任靖西郡公之敕。务必收好,必要时拿出来用。我也向剑南总管、西京留守、淳于相公下了同样的密诏。除非造反,无论王襄,抑或其女、婿,都威胁不了你母子在河西的正统。”

螭螭心下一宽,愉快地顽笑,“这个有用吗?”犹是幼时手掩敕文,哄他签署的无赖口气。

天子顿时惆怅满怀;隔着帛面画屏,隐见她娇袅的身影,孕期微凸的小腹非但不碍目,反增性感;又忆及她说过的“再回雒邑不知何年”,更加伤惋,道:“或许。我的心是尽到了。唯愿再有一个如我一般痴的,甘心受你欺哄,我便死也瞑目了。”

螭螭心中略有不服,暗笑“我辖制男子的手段岂止   ‘欺哄’一项   ”。展眼向前,无惧于未来。她早已不是父病时惊慌失措,哀哀啜泣,渴望一双男子臂膀遮护的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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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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