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竟有我这样窝囊的皇帝,自己的政令行不通,还要逃离禁宫躲避权臣。”
御辇里的小皇后揪住自怨自艾的皇帝衣裳,把人来回乱晃。
“明明是我带舅舅去散心,说好了看雪的,又不是去了别苑就不管朝政,你这说的什幺话!”
“对对,我错了,纾纾别生气,我们去看雪。”
皇帝抱住娇嗔的老婆认错安抚,比在朝堂上更窝囊,却理所当然,全不介意。
二人在车中耳鬓撕磨,到了别苑更如飞鸟出笼,也不用守宫中那些繁文缛节,也不必日日朝会,从早到晚腻在一起,金樽玉盏,鼓瑟吹笙,歌舞升平。
换做往常,龚纾难免觉得这般享乐,过于骄奢淫逸,恪桓生性克己兢勤,这本不合他性子,如今他操劳朝政,又有心病,身体大不如前,她只想要他过得舒心快活些,把他养得好好的,皇权国事,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有了这一层顾虑,纵然他不分日夜,频繁求欢,她也不忍心拒绝,全由着他性子来。
“纾纾别怪我好色,我太喜欢你,日月星霜,风云雨雪,春夏秋冬,天地万物美景,皆不如你。”
皇帝的痴迷几乎让龚纾心生惧意,但更多的是心疼,无奈笑着与他打趣。
“皇上言之有理,一国之后,正该如此,才与真龙天子相称嘛。”
然而她心里明白,他急着想要孩子,必须要一个儿子,以定国本。
其实他应该让别人生,立与龚氏无关的孩子为太子,如此一来,龚家失势便是早晚的事,一部分朝臣自然会掉转风向。这本是可以拿来对付龚氏的利器,偏他爱她入骨,哪怕被内阁压制至此,也坚持要她做下一任皇帝的母亲。
全是她的错,若不是为了她,恪桓不用这般为难纠结,父亲也不必冒死弄权,兄长更无需与亲爹作对。
夫妻俩恣情纵欲之下,各有各的心事,彼此眼底的那层隐忧挥之不去,一如暗沉的深冬,不见暖阳。
帝后离宫,司礼监暂代朱批,龚肃羽在京没了制约,彻底将朝中权力集中到内阁,成了他的一言堂,大小事宜全由他说了算。户部拨款赈灾,工部修堤造船,吏部升迁官员,一样样都要先报内阁,送龚阁老过目后,他点头了,六部官员才动笔写奏疏,连樊黎所在的礼部也逃不掉。
皇权夺不走,部权却可以收拢。
有好事者甚至在背地里给他起了个“摄宗”的绰号,讥讽他独揽大权,和一国之君无甚区别。
即便如此,皇帝不答应外放的人,他还是没法动。
重伤的刑部尚书次辅蔺埔,休养了大半年终于归朝,一来龚肃羽就交给他个查案的“任务”。
有一位朝中官员,被吃瓜群众举报,在国丧大孝期间与家中媵妾纵欲淫乐,这种事关起门来大家都干,但被人揪出来就是对大行皇帝的不敬大罪。
蔺埔一头雾水,这都过了多久了,怎幺早不举报?再说外人哪儿来证据证明人家与小妾淫乐了?
龚肃羽不屑嗤笑:“很简单,因为怀胎十月,孩子已经呱呱落地了,按日子推算,确实是国丧受孕,可说证据确凿,不容置疑。”
“竟有这种荒唐事!那确实得好好查一查,究竟是何人,如此不忠不孝。”
蔺埔说着,接过龚肃羽手里的爆料信,一看名字——大理寺丞程椋。
一秒想通。
此人是后宫容美人的父亲,前不久刚从大理寺平事升的官,正是龚肃羽要扔到地方去收税的外戚中的一人。
首辅这是存心找茬,给皇帝施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