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上红晕,比海边的晚霞更加惹眼。姜卑呆呆愣愣的看着她,张着嘴却忘记了说话。
海水荡漾,风拂面的时候,祥和又颓废,硬闯进来的浪漫,令人心驰神往。
她把街边买的Pichade 分给姜卑,看男人就着她的手吃下,恶趣味的把手上的番茄酱蹭上他的衣角。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城镇,几乎全年的阳光与繁华花园,空气中洋溢的暖意和柠檬香气,是救命良药。
走回酒店的路上,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讲话,只是经过环形路口时,她站在一家叫做Puvricard的小店前驻足停留了几秒,姜卑顺着她的视线望进去时,发现小店已经关门了。
酒店并没有家庭间,他只能将露台的门彻夜打开,确保如果听到了她呼救的声音,自己可以从隔壁第一时间到达她的房间。
虽然她一再强调,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国外小镇,但他还是保持着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手腕上的表盘清晰的告诉姜卑,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十三分。强悍的生物钟让他的大脑保持着极度的清醒状态,毫无睡意。
他果断的起身坐了起来,走到了阳台上吹风。
海风尝起来很咸,光源是从海面上倒映出的月亮里来的,搭配上一片绿松石的海水,粼粼映照在海面下,柔和又细腻。
姜卑突然想抽一根烟,但没有带在身上,语言不通也不便去购买,只能正襟危坐在躺椅上发着呆,期待睡意早点来。
他突然听见一声轻笑,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女孩靠近的一声询问。
“睡不着?”
伴随着铁质阳台眼光的嘎吱声,他条件反射的站起身向前一步伸出双手——
在她落地的一瞬间,身上好闻的柠檬味一瞬间沁入鼻腔,女孩柔软的身躯被姜卑接住,稳稳当当。
“可以呀,姜卑!”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默契不减当年!”
细碎的银灰色月光里,她看见男人的唇角上扬。
“你也是,身手不减当年。”
两人就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唐枝躺在椅子上,姜卑站在旁边,时不时回应她。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头慢慢歪在一旁,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姜卑轻轻打横抱起她的时候,她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不知道是醒着还是在梦中,她说。
“不要走。”
嗯,好。
他在心里暗暗地说。
姜卑替她撵好被角,又坐在床边,听着她的呼吸平稳下来,他起身要走向沙发,但是女孩的手指不知什幺时候攥住了他的衣角。
她的手掌明明很小,手劲不大,但手指却很固执,就是不愿意松开。
姜卑只能靠在床头,身体向女孩倾斜着。
黑暗里可以看见女孩的下颌轮廓分明,她像抽条的树枝,伸展得亭亭玉立。黑发像海藻一样铺满了枕头,有几缕溜到他手边,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指缠绕起来把玩。
又闭上眼,耳朵里清晰的听见她的呼吸声。
身躯一浮一沉,在心里飘着的那艘小船,从没走出那片海。
姜卑做了一个梦,是关于她的。
海滩上已经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姜卑是被腿上不安分的脑袋弄醒的。
她大概是睡得并不舒服,夜里把他的腿当成了枕头,此刻趴在他的两腿间的缝隙里处于熟睡状态,如果不是位于她头顶某处,裤子顶起了一个帐篷的弧度,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地不敢移动。
姜卑只能深呼吸几下,期盼着身体赶紧恢复成原状。
她好像要醒了,睫毛再无意识的颤动,他屏住呼吸飞快地在她睁开眼的瞬间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起来——
唐枝揉惺忪的睡眼,被强制开机的她黑着脸质问道:“你干嘛?”
男人背对着她,背脊僵硬着,半晌才回应她。
“怕你……去看教堂来不及。”
真是一个烂到不行的理由。
唐枝打了个哈欠,顺势又倒回云朵般的床里,在被子里翻滚一圈将自己裹成了一只熊。
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和他面面相觑。
抱着双臂装作深沉的姜卑,她隐约还能窥见没有消退的可疑红晕在他的耳尖。
挑了挑眉,挑逗的目光移向他的下身,那里还有残留的余温。
又不是没见过,臭男人真见外。
从错落有致的楼房里望去,隐隐约约可以见到巴洛克式的圆顶,坐落在一段柠檬色,弯弯绕绕阶梯的尽头。
教堂并不是传统印象上的金碧辉煌,反而带着一股尘封的历史感。
顶部的壁画已经脱落了原有的颜色,本来华丽厚重的吊灯也连带着一起锈迹斑斑,墙壁是泛灰的破碎纸张,雕梁画柱间,偶尔看见那些在幕布后的隐秘角落,旅人们为这座教堂,重新绽放出曾经的迷人光彩。
在造型别致的金色烛台,手握长剑的天使雕像和色彩鲜艳的神灵壁画里,女孩闭上眼睛虔诚的许愿。
拜托拜托,让一切再延续得久一些。
姜卑认真地端详着她的侧脸,有一缕调皮的卷发落在了她的面颊前,他伸出手,在她睁眼前帮她重新挽到了耳边。
闹市区的柠檬啤酒、尝起来像牛轧糖的甜点,她兴奋地逛过伴手礼小店,又拉着他去了市场。
女人在逛街这件事情上,天赋果真是与生俱来的。明明早上还在为到底穿不穿高跟鞋这件事发脾气,现在就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
“姜卑快来,这个很好吃!”
可可香浓,面包松软,就是糖霜太甜。
看着她发亮的目光,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默默点头,在她开心地向前探索新板块的时候,迅速喝下一口咖啡。
等到太阳终于收起最后一丝余晖的时候,她还在为没有赶上巴士,吃到一家冰淇淋店而懊悔不已。
低垂的脑袋,嘟囔的嘴唇,像一只小鸟。
“下次再吃吧。”他脱口而出,话说出口,又黯黯后悔。
他们都心知肚明,下次是什幺时候呢?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就是不会再有下一次。
夜里,她赖在海岸边的小酒馆里不肯离开。被起哄的陌生人簇拥着,在尖叫喝彩中喝下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
如果我们的语言是威士忌,当然,应该就不必这幺辛苦了。只要我默默递出酒杯,你接过,静静送入喉咙里,事情就完成了。非常简单,非常亲密,非常准确。
她形容威士忌是厚重甜美的巧克力糕点,但他只尝到了浓浓的泥煤和海水味。
即使站在不远处,他的目光没有移开过她。所以在看见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时,他喊了她一声。
“小姐。”
人声鼎沸间,她周围氤氲着酒气和湿润的汗意。朦胧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但还来不及擡眼寻找,就被送到嘴边的玻璃杯夺去了注意力。
吞咽动作是印在骨子里的,口感浓烈的烟草味让人着迷。她的眼睛眯着,目光有些涣散,太久没有喝过这幺多的酒了。
就在迷迷糊糊如坠云端的感觉里,有个人突然拨开了人群,拽住了她的手腕。
在一片探究的目光里,他从上衣口袋里抽出十几张纸钞,扔在了桌上,然后带走了她。
女孩是摇摇晃晃的,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她本能的觉得这个眼熟的男人带着一股怒意,拽着她的力度很大,手腕隐隐痛起来。
就在走过下海滩那片鹅卵石路时,高跟鞋突然卡在了石头的缝隙间,她终于跟不上他的脚步,狠狠向前摔去。
意料之中,他稳稳地接住了她,在摔倒的前一刻,她扑在了那个气味熟悉的怀抱里。
“你……是混蛋。”
替她脱下高跟鞋,再把她背起来的时候,女孩还在挥舞着无力的拳头,砸在他身上,不痛不痒,嘴里念叨来念叨去就是那幺几句骂他的话。
只是走了没几步,她突然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叼起那块肉反复地用力,像想要尝到血腥味的小兽,报复性地啃咬着嘴下的猎物泄愤。
姜卑的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她为什幺生气,也知道她一直在等待他的解释。
让她开门,她不吭声,抱着他的脖子不肯下来,姜卑只能开了自己的房门,把她放到了床上。
肩膀处的皮肉传来的痛感不小,他摸了摸那块地,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个很深的牙印和被锋利的犬齿咬伤痕迹。
“要洗漱吗?”
唐枝从床上爬起来,他看见一张怒气冲冲的脸,恶狠狠的向他扑过来。
他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女孩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处,他才感觉胸腔中,那颗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抱我。”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找不到情绪发泄出口的小孩。他依言将手搭在了她的脊背上,“不够,要再紧一点。”
姜卑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颤抖的情绪和难以平静的呼吸。她抱得更紧了,瘦削的下巴尖抵在锁骨上还有些疼。
她踮起脚,擡起下巴,张开嘴笨拙地用唇舌找寻他的回应。
两具身体完全地贴合在一起,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她灼热的眼泪和颤抖的呼吸,交杂着复杂的威士忌和海风咸湿。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身体就被勾起了诚实的反应。
她的舌头微凉,唾液交换时,像威士忌里加进了碎冰,咽下去的感觉,辛辣又醉人。
这个久别重逢的吻是罂粟花的果实,让人上瘾又难以自拔,他追逐着这种要命的愉悦感,身体像脱水的植物,突然迎来了一场暴雨,兴奋地几乎颤栗地渴求着她的深入。
先开始是试探的亲吻,后来变成了野蛮的啃咬,他吮吸她的舌尖,听她发出欢愉的呻吟,再用牙齿轻咬她的下唇,细细舔过齿痕。
手掌拖住她的脖子,又搂紧她的腰肢,姿态高昂地将她束缚在自己身前,汲取着她口中的甜。
等到欲望高擡,抵住她的下腹时,不可以,不可以!
姜卑推开了她。
他总是在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他想要出声解释,却听见她低低的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凄惶又嘲讽,最后像是呛住了一样,猛地咳嗽起来。
她咳累了,倒在床上,钻进了被子里。
“滚。”
男人顺从地打开了房门。
关门声传来,但她知道姜卑就在门口没有走开。
她没有哭,只是很累,疲倦感来势汹汹,几乎把她的大脑摧毁了,让她无暇再去顾及心碎感或是其他,只想闭上眼睛沉沉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