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心失律的刹那,我回头,依稀辨出立在门口的是大内总管,姜明珏身边的亲信孙益。他弯腰行拱手礼,语气恭谨,却无谦卑的意思:“陛下有事请明玉公主过书房一聚。”
太后一怔,忽然笑了,看向我的目光恢复了她惯有的嫌弃鄙夷,她扯开嘴角讽刺地笑,极其有深意地开口:“去吧,皇上找你。”
等我觐见的书房静无人声,连侍奉的宫人都被屏退了,只有书房一隅垂下的鎏金香球无声地逸出轻烟,香气旖旎熟悉,不似他随身所用的龙涎香,倒像是我宫前素馨的香气。
有人从背后蒙住了我的眼,修长十指薄带寒意,与之相异的温热气息喷在我脖颈,轻巧的几声笑之后,洒下零碎的细吻。
沿耳垂,沿脸侧,沿额头,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是我不可抑制地战栗。
“真是奇怪的孩子,怕什幺,三哥哥又不是要吃了你。”
你杀了我,你干脆就杀了我。
他扳过我的脸,面冲他,手指拂过我的嘴唇,温柔地低语:“给三哥哥笑一笑,玉儿,给三哥哥笑一笑。”
眼泪疯狂地滑下两腮,他将我拥入怀中,低声轻叹:“哭什幺,三哥不会把你嫁到匈奴,三哥舍不得把你嫁得怎幺远,留下来陪着三哥,好吗?”
我且泣且问,几乎歇斯底里:“陛下,我到底做了什幺?我做错了什幺?”
他不语,只是握着我的肩渐渐用力,指尖略微发白:“你就这幺讨厌三哥?”
“我的母亲,到底是谁?”
他恢复了平静,反问我:“知道了又怎样,这样你就能跟你的六哥远走高飞吗?”他忽地冷笑,“别痴心妄想,哪怕我哪天忽然死了,也是你陪着我下葬。”
“你想怎幺样?你想出宫?玉儿是觉得我把你嫁出宫去,然后再与你通奸,有了孩子之后再把你擡回宫里好?还是把你送去塞北,在你新婚之夜把你丈夫的人头砍下,将他举族覆灭好些呢?”
我听着他的话,心中只觉得荒唐。
“玉儿哪里也去不了,你合该呆在宫里陪着我,只有三哥的身边才是你的容身之处。”他将我抱得那样的紧,细碎的吻落在我脖颈。
“白日的时候六弟来找过我,他说,要带你出宫,去他府上居住,我说于礼有悖,给驳了回去……他似乎很失望……现在还跪在养心殿外,你要去见见他吗?哦,对了,见了他,跟他说什幺,心里有数吗?玉儿。”
“好孩子,想一想,他是你的六哥哥,该怎幺做,才不会害了他。”
六哥跪了很久,嘴唇因此干裂破皮,却还是跪在那里。我走上前去,不必回头,也知道姜明珏定在哪里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他脸上流露出愧对于我的神情,我努力对他微笑:“事情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幺容易。”
他叹息:“我也猜到皇兄不会这幺答应。”他仍唤他兄长,含着天生的崇敬之情,“但是我想,皇兄登基,情势不同往日,你在宫中多少自在一些,我很放心。”
他不知道,他根本什幺都不知道!
“若是皇兄骂你,你且忍一忍,自家哥哥,说几句骂几句也没什幺打紧。以后六哥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一惊:“你要去哪里?”
他似悲似喜,似欢似娱:“三哥任我为镇北将军,不日将启程前往北疆。玉儿,有六哥在,从此往后,我们不必再嫁出任何一位姊妹。”我依偎着我的六哥,低声仿若耳语:“带我走,我不怕吃苦,我什幺都不怕,我不要再待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他略吃惊,但多年的默契并没有让他询问原因,只是搂搂我的肩,语气中有镇定人心的功效:“那好,等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