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芙这一觉睡得并不久,一刻钟左右过后便清醒过来。
醒来后,占摇光把她抱到浴房里洗漱了一番,再回正屋时正好是阿笺送来晡食的时候。
占摇光已轻车熟路地躲好,甚至顺走了她一册传奇去看。
舒芙:“……”
舒芙在食案前坐定,便传唤阿笺进来。未料门一推开,踏进房来的竟不是阿笺,而是个高挑明艳的女子。
女子云髻高耸,肤色洁白,眉目流转若含情凝涕,正是她的长姊舒薇了。
她此刻容色正好,比早晨出门时更加娇艳三分。
舒芙却不由自主地联想起第一楼里她妩媚的吟哦,不免有些不自在起来。
“听车夫说你身上不舒服先回家了,”舒薇亲昵地在她身边坐下,“我那时略歇了歇便感觉好多了,于是下车走了走,在附近的首饰铺子里逛了一会儿,阿芙不怪阿姊没有及时找你去吧?”
舒芙僵硬地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阿笺姗姗来迟,见到舒薇之后略略讶异,然后不动声色地开始布菜。
舒薇自诩尚算了解这个妹妹,如果真的得知她与那人的事,一定会觉得一番姊妹情谊被践踏,会忍不住质问出声的。
而现在见到少女面色平静柔和,她也就放了心,起身道:“如此我便不打扰妹妹用食了。此番玩得不够尽兴,改日我再邀你出去。”
舒芙目送她离去,心想再没有下次了。
确认舒薇已走远后,阿笺“噗通”跪在了地上,倒把舒芙吓了一跳。
“婢子刚刚领着丫鬟去厨房领晡食去了,院里留下的小丫头们也不敢拦大姑娘,想来这样才会让大姑娘进来叨扰了姑娘,请姑娘责罚。”
舒芙连忙扶她:“你干什幺呀?我又没怪你,你赶紧起来!”
阿笺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姑娘还要留我在身边做事幺?”
“自然。”
阿笺悄悄松了口气。
从前姑娘眼里只看得见阿杏一人,什幺事也是交给阿杏去做。
替姑娘守好房门是姑娘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要是连这也没做好,她还怎幺去竞争姑娘身边第一丫鬟的位置!
阿笺进行了一番深深的自我检讨。
阿笺摆好碗筷正要离去,忽然瞥见窗外天色,便道:“婢子看天色有变,怕今晚有一场大雨要落,姑娘入睡前将帐子合拢些,被子掖实些,莫着凉了。”
舒芙心中想着舒薇的事,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
饭后,占摇光主动揽下点灯的活计,舒芙自然感激不尽,坐在小榻上对他回以一个笑。
占摇光将最后一盏灯点好便朝小榻方向走来。
舒芙正在看书,忽觉一道人影遮住些许光亮,她擡头看去,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占摇光往她身边靠了靠:“我有件事同你说。”
舒芙合上书,占摇光便纠结着开口了:“这几天好像是倒春寒了,我今早在榻上是被冷醒的。”
“我床上恰好有两床被褥,你待会儿抱一床过来就是。”舒芙立即道。
占摇光却摇了摇头,面上浮起薄薄一片红。
“我不是说这个,我想问的是,我晚上能不能去你床上跟你一起睡?”
少女心跳一漏,面上自然地勾上绯红:“占摇光,你在胡说些什幺?你一个男儿郎,怎幺、怎幺可以跟我……”
听她叫他全名,他便知她是拒绝的了,可他仍抱有一丝憧憬,希望她怜悯自己:“可我真的被冷到了,要不是我身体底子好,今天卧在榻上动不了的就是我了。”
舒芙动摇了片刻,很快便坚定了拒绝的决心:“不行!”
……
这夜,舒芙早早就熄了灯上床,却有些辗转难眠,耳畔不断回响着舒薇与那人的对话,又不受控制地去揣摩那男子的身份。
正是思维激烈斗争之际,她忽听到些微的声响,如同掬起一捧敲得细碎的冰糖往玉盘里撒,渐次更为浓重密集。
雨,是雨。
春天夜晚的第一场雨。
她恍惚间想起傍晚时阿笺交代的天色有变,原来指的是这个。
雨水落在庭院中高树上的片薄花间,又在瓦檐上积留压重,最后汇成一串琉璃雨幕,不辍地往下坠。
而这点滴雨声在她耳边不断放大,隐约昭示着什幺。
舒芙的手掌慢慢浸出细汗,小小的罗帐此刻显得格外闷热逼仄。
她慌乱地从被窝里探出手,往床沿摸去,却拢了一把湿润的空气。
没有人,没有人……对了,阿杏早就被她赶走了,阿笺根本不知道她会害怕这个。
雨声愈发急促,舒芙灵光一闪,想起屋里还有个人。
“胐胐?你睡了幺?我,我有些冷,你过来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少女的嗓音已然染上哭腔,可雨夜苦深,琳琅的夜雨声中,占摇光并未觉察到她的哭意。
少年想起自己对她几次三番无甚底线的迁就依从,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何在她面前就没有半点气性儿。
他决心这次晾她一会儿,等她叫了第二声再过去,也不至于显得他回回都屁颠屁颠。
舒芙绷着身子等了片刻,依旧没有人回应,她一颗心登时落入谷底。
窗外飞火走蛇,鼙鼓喧雷,天地一时俱被惊醒,满庭满室都为之一亮。而后不多时,雨又窸窸窣窣地落起来。
舒芙不由自主地把自己蜷缩起来,脸埋在锦衾之中低低抽噎起来。
占摇光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心心念念的第二声,心里暗自揣度她脾气可真硬,到底还是得他去迎合她。
他唾弃自己没骨气的行径,认命地翻身下榻往床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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