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赶去隔壁的路上,他开始悔恨,后悔那天为什幺不仔细问问她,也许她有苦衷,也许她是迫不得已。总之,他都不应该那幺对她,尤其是,她又用那样的眼神望着他。
想起初中看过的那些武侠电影,他仿佛化身为某个英雄救美的侠客,英姿飒爽,风光霁月。不论事实是否符合,闻阗是这般认为的,毕竟这是他第二次觉得自己是一个重要的人。
第一次是闻阖向闻闳请求,希望准许他参加公司的新项目。不幸的是,他爸果断拒绝了。
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生活,身份体面的父母,以及其他普通人可望不可求的东西,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
可是,在成长的旅程中,过于优秀的父母,却成为他难以超越的高墙。而父母日复一日的训斥,毫无犹豫的怀疑,于他而言,早已和在餐桌上摆放筷子汤匙一样习以为常。
他本以为这辈子会浑浑噩噩地混下去,可在即将跌入黑暗之前,是闻阖把他拉了上来。于是,一切开始改变。闻阖回家两个月时,他便对闻阖产生了如同男孩幼时对父亲一般的崇拜。
不管别人怎幺评价,起码现在,对她来说,他的出现无比重要。
“放开她。”
一步也未停,他冲进包厢里,拨开一个又一个人,盯紧她,冲着那些男人怒吼。
“哪来的毛头小子。”
“喝醉了吧,别管他。”
“臭小子,快滚。”
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闻声转过来,指着他大声嘲笑,一人一语出口讥讽。
昏暗的灯光下,所有人的脸开始慢慢扭曲,只有她的脸清晰地印在眼里。闻阗眨了眨眼睛,挪开视线,压下眉毛冲上前,抄起桌上的空酒瓶,转身朝她身旁的光头砸了下去。
一声巨响后,包厢里像炸了锅一般哄乱嘈杂,几个女人尖叫着往外跑。光头捂着脑袋蹲下,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涌出来,止不住地往外冒。
几个男人反应过来,拥挤着围到他身旁。混乱中,不知是谁冲着他的脸狠狠打了一拳,闻阗顿时眼冒金星,痛得分不清左右,捂上脸暗暗呻吟。
陈束桉眼疾手快地拎起桌上的冰桶,对着人群泼出去,几人扭身左躲右闪。趁这机会,她果断拉起闻阗,不管不顾地往外跑。
在走廊中撞开几人,他们牵着手一路躲,一路跑。她飞扬的头发左右摇摆,时不时地擦过他的脸颊。闻阗顺势看向她的侧脸,所有的烦闷仿佛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被人追赶的慌张、肆意奔跑的无畏,刺激得像在赛场上追逐最后一个弯道。这一刻,他所有的感受都只与她相关,兴奋、担忧、满足,以及其他一切一切。
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嘴角微微一笑,享受着夜风里速度的竞技。
也不知她的高跟鞋是在什幺时候跑丢的,她也一声不吭,仍旧拉着他向前跑。还是闻阗恍然瞥见她脚上的血迹,才火急火燎拦下出租车,拦腰抱起她钻进车里。
刚刚跑得满头大汗,现下她正望着前方大口大口地喘气。耳边的几根发丝黏连在脸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霓虹灯的彩色灯光照映进来,他看着她颜色变幻的侧脸,不断向前凑近。她察觉他的靠近,猛地转过头,警惕地看着他,那只被他紧握的手也跟着向外抽。
闻阗瞳孔里只有她的倒影,琥珀棕色的眼珠,黑色的影光,彩色的女人。
他拽过她的手腕拉到脸前,她顺势向前倒,擡眼一瞥,在他涨红的脸颊上,一块青紫格外显眼。
【23】
回到他家,她轻车熟路地找出药箱,帮他处理伤口。先前他还虚张声势地一声不响,现在擦药却嗷嗷直叫。
药膏还没干,他只好昂着脸,一边托着下巴一边嘶嘶轻喊,眼睛向下盯着她问,“说说吧,怎幺回事。”
她低头捏着棉签,不带一丝犹豫地如实回答,眼也不眨,“我从来都没说自己是许宁宁。”
“我没问这个,”闻阗打断她,换了只手继续托着脸,“我是问你为什幺会在那。”
“我欠了很多钱。”
“多少钱,非要去这种地方,你爸妈呢,他们不管吗?”
她的头更低了,手里的棉签捏在指腹间,留下一道红红的细印。
“你爸呢。”
“死了。”
“你妈呢。”
“疯了。”
空气安静一瞬,他凝噎着说不出话,心情复杂地挪过脸,不再看她。不知怎幺,他心脏像被人扎了一针,短暂的刺痛过后,不见血液流淌出来,只有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处理结束,她丢掉棉签,起身拂拂头发,看着门口说,“很晚了,我得赶快回去,不然会被扣钱的。”
话音刚落,他眯起的眼睛迅速睁大。
什幺也来不及想,闻阗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不是缺钱吗,这样,你在这陪我一个月,你欠的钱我帮你还,怎幺样。”
明明他才是占据上位的人,可一番要求的话却说得几近央求。
她苦着脸,思索了好一会儿,慢慢开口,“还是不用了,你今天帮我解围,我都不知道怎幺感谢你。”
她说着去扒他的手,低头看见他琥珀棕色的眼睛泛着亮光,像极了宠物店里冲客人摇尾巴讨要零食的金毛。
“别拒绝我……”
“你不要这样,我是不想再欠你的人情。”她直接挑破事实,只不过,说话比往常更加唯唯诺诺。
闻阗见状,拉过她到自己腿间,捏着她纤细的手腕,拇指在腕骨凸起的地方来回摩挲,擡头仰视着她的脸,语气循循善诱。
“你的脚都成这样了,还怎幺回去,你今晚在这住下,明天再告诉我结果。”
【24】
第二天闻阗醒来时,太阳已将整面窗户的倒影照在地上,空气中满是阳光的味道,温暖热烈。脸上的伤处,疼得更加剧烈,浑身上下都泛着酸痛,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般。
他慢悠悠地爬起来,打算去客房寻她。
刚打开卧室门,一股白米熟透的香气飘过来,当当当的菜刀声规律又清晰。他闻着气味过去,靠在厨房门口,看她在里面忙东忙西。
她素颜的样子显得年纪很小,尤其身上还穿着他的T恤衫,看上去和学校里那些赶早课的女孩子没什幺分别。只是,她更像是一本没有读完的推理小说,一眼看不到结局,反倒令他好奇又着迷。
见他盯了自己这幺久,她忍不住转头,眼里是藏不住的羞涩,“能不能别老这幺盯着我。”
闻阗勾起嘴角,视线转到一旁,“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
她点点头,端着小菜和白粥往外走。闻阗跟在她身后,擡眼看见黑色T恤衫上缘白皙胜雪的后颈,比她手里的白瓷餐具还要细嫩。他居然还那样粗暴地对待她,现在想想都不寒而栗。
他望得出神,她喊了他好几遍。
“嗯?”他回神,应答。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闻阗拿过手机接电话,原来是闻阖得到他受伤的消息,要过来看他。
闻阖最不喜这些风月场所的人。
听他已到楼下,闻阗急忙四下张望,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在她身上,让她先出去避一避嫌。
她木讷地站立在原地,看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便不再多问,拢紧他的外套,拿起手机直奔门口。
她走进电梯,扯着衣摆两端拉起拉链。手机震动两下,方者回了消息,要和她见一面。
到一楼后,电梯门从中间慢慢打开,隐入两边的缝隙里。
她回完消息走出来,朝对面擡眼看去。
对面的电梯门恰巧关闭,愈来愈狭窄的缝隙中,依稀看到,里面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也在看着手机。
对面的电梯门开始上升,她把手机放回口袋,向外走去。
枯黄的落叶随风散落,她立起脚尖,踩上一片叶子,叶片从中间向周围裂开,发出咔嚓咔嚓的干脆声音。
闻阗在餐桌旁如坐针毡。
闻阖进来环顾一周,看到他脸上的青紫,眉头一皱,严肃地问。
“我听会所的经理说,昨晚你和别人打了一架,怎幺回事。”
“没什幺。”他心虚得不行,一个劲往嘴里送粥。
“因为女人?”
他举着汤匙,嘿嘿直笑。
“迟早栽在女人身上。”闻阖看着桌上的碗筷,刚要擡脚过去。
闻阗见状,立刻弯下眼睛,用着讨好的语气下逐客令。
“小叔你还有别的事吗。”
“怎幺,急着赶我走?”
“不是。”闻阗拖长音,擡手看看腕表,一时接不上下句来。
“行了,记得明天准时去公司报到。既然你没什幺事,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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