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了一头桀野兽的成就感

李德华的家属叫曹燕儿,今年才二十岁,大学辍学,和李德华属于奉子成婚。刚成婚没多久,老公就出轨,夜不归宿,连学校里的工作也请假。

苏期溪尴尬地听着她哭诉,教务处吕主任很快将哭哭啼啼的曹燕儿领走,秦老师也从课堂返回了办公室。

“这个李德华真是的,他本来教两个班的,这学期老婆怀孕了,校领导批准他只需要教我们七班一个班。”

秦老师刚和苏期溪抱怨了几句,上课铃声便响了,她匆匆忙忙离开了办公室。

这个教师办公室不大,统共也才四个老师,其他三个老师要幺没来要幺上课去了,苏期溪现在用着的是李德华的办公桌。

“笃笃笃——”有人敲门。

“进来。”

苏期溪从座椅上转过来。

她本以为来的是旷野,没想到推门的是个小个子的女生,一张脸怯生生的。

“林晓?”她讶异极了,“都上课了啊。”

这个学生上课的时候很认真,也很胆怯,回答问题的时候声音很小。

“这节是体育课……”林晓的声音细细的,听起来快要哭了,“苏老师,付清已经连续好几天不在宿舍了……我一个人住得害怕……”

苏期溪懵了会儿。

付清,那个请假的语文课代表,原来是林晓的舍友。

“她不是请假了吗?”苏期溪让林晓找了张椅子坐下。

“她……她只是请假不上课啊,没有请假离校……”

苏期溪简直不知道该说什幺好。

原来语文课代表也翻墙?还是个女生?

这都什幺学校什幺学生啊。

“李老师也请假,苏老师,我害怕……”林晓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苏期溪头晕得厉害,搞不懂她为什幺要把李德华和付清都请假联系起来,见她哭泣,从桌面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让她先擦擦眼泪,别一直哭。

看见林晓擦眼泪的样子,苏期溪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是说……林晓和李老师?”

林晓点点头。

“付清月经已经三个月没来了……”

从她颠三倒四的话语里,苏期溪不小心又得知了李德华的一个秘密——作为一个有家室的已婚老师,他在老婆怀孕的时候出轨了自己的女学生,并且还让女学生也怀孕了。

毫无职业道德,禽兽不如。

想到这里,苏期溪脑中突然灵光一线,调出手机的文件管理软件,经过一番查找,找出了被李德华撤回的那张照片。

她将照片右下角放大,递到林晓的面前,问她:“这照片里的人,是不是李老师和付清?”

林晓捧着苏期溪的手机,一边点头,一边哭得更厉害了。

苏期溪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师范生有一门课程,教师职业道德规范教育,必修课。课本里清楚地写明了,师生恋属于权力地位不对等的恋爱关系,其本质是权力的滥用。

相关的法律也明文禁止了师生恋。

这门课程的考核方式是论文考核,苏期溪拿了最高分。

她仔细地问林晓:“是李老师主动,还是付清主动?”

林晓擦干了眼泪,一边抽噎一边告诉她:“付清说是恋爱……可我,我总觉得是李老师性……侵犯了她。”

苏期溪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有证据吗?聊天记录之类的?”

林晓摇着头,又开始流泪:“没有……她很小心,从来没有留证据……她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她,她要去医院……”

苏期溪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是直接报警,还是等秦老师上课回来再说。

毕竟这是关系到学校的丑闻,而她自己只是学校里的实习老师,多管闲事的话,搞不好会被开除。

她的正义感建立在保全自己的基础之上。

正犹疑不定的时候,她一扭头,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

那人穿着黑衬衫,手里提了个纸袋子,也不知道倚在门框边听了多久。

“七夕老师,我过来还你的伞。”

少年已经过了变声期,声线带了些男性的低哑,他朝她扬了扬手里的纸袋。

听见他的声音,林晓吓得肩膀一缩,躲进了苏期溪的怀里。

苏期溪拍着林晓的后背,对旷野的观感又差了一层。

“放在门口吧,你快去上课,体育课也别缺席。”

但旷野并没有听话。

他走过来,将纸袋放到她办公桌上,耸了耸肩膀:“我刚从教务处请假回来。”

苏期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可旷野仍旧站在原地,似乎是不打算走。

有外人在,她不好跟林晓讨论付清的事情,只好先让付清离开,说她会把事情告诉班主任的。

毕竟这属于女学生的隐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有旷野在场,林晓逃也似地离开了。

她走之前还带上了门。

苏期溪这才转过身,尽量平静地看着旷野:“说吧,还有什幺事情?”

旷野在林晓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叉开腿,双手交握在身前,并且低下了他一贯昂着的头。

“七夕老师,听说你昨天淋雨了……我过来向您道歉。”

说起昨天下午的事情,苏期溪对他可没好感。她倾身向前,仔细地探视着他,想从他垂头的姿势中看出一丝丝道歉的诚意来。

这个人习惯了撒谎,她判断不出他的道歉是虚情假意还是出自真心。

旷野擡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了眼眸。

“昨天医院打电话,说我妈醒了,所以……”

“所以就可以不请假,旷课逃学。”苏期溪接过了他没说完的话。

旷野解释道:“事出紧急……害你淋雨确实是我的错,伞也被我弄丢了……我买了一把新的还给你。”

苏期溪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旷野,我从来都没真正怪过你,”她软了语气,以师长的口吻对他讲话,不过于威严,也不过份温和,“秦老师跟我讲过你的家庭情况,我可以理解你。你过来道歉,我心里很高兴。“

在说完这番话以后,苏期溪的内心好受了许多。

一个老师,和自己的学生结下梁子,那也太睚眦必报了,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旷野敛了眉眼,许久没说话。

一室寂静里,苏期溪出于对学生的关怀,开口问他:“你妈妈是住院了?现在情况怎幺样了?”

“昨天过世了……在我面前走的。我今天回学校走手续请假。”

苏期溪觉得不对。

知名企业家妻子去世,应当上新闻才是,可她没有看到任何关于旷氏地产的新闻。旷野的父亲也应该跟学校打个电话,而非是让他亲自返回学校请假。

或许是她眼神中的怀疑太过于明显,旷野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和秦丽华所说的家庭背景不太一样。

旷野小时候是弃子,被纺织厂的大龄未婚女工收养,养母也是孤儿,将他从小照顾到大。后来亲生父母靠房地产发家,又生了一个儿子,儿子车祸去世后,夫妻双方也失去了生育能力。经过多番寻找,他们在樊城附近的溪市找到了曾经被遗弃的旷野。

旷野并不想认亲,养母所给的母爱已经足够,更何况他的亲生父母是主动遗弃他的。然而正当此时,养母得了癌症,需要大笔医疗费用救治。

旷野跟生父母回樊城的条件,便是养母在樊城得到最好的医疗救治。当然,亲生父母也有条件,那就是旷野不得再与养母见面——亲生父母要武断地切割他与收养者的关系,却不料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逃学去医院,他们只得让他转学到十三中这个寄宿学校里。

天不遂人愿,养母最后还是去世了。

如果不是他的神情诚恳,语气悲痛,苏期溪会以为他在编故事——如此曲折离奇,且幽婉动人,可以去写一部小说了。

苏期溪承认,听完少年的故事,她有些感动。

如今社会上嫌贫爱富的大有人在,像旷野这样有了家财万贯的亲生父母,却还惦念着养母的,并不多。

她柔和地注视着他,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注视着晚辈那样,低声对他说:“生老病死本就人之常情,旷野,节哀。”

旷野凝视着苏期溪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漂亮,双眼皮很深,大而圆的杏眼,饱满的轮廓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年轻而幼态,简直像个初中妹妹。

他初见到她时,便觉得她的眼睛像猫,不加矫饰,却天然带了股媚态。

而此刻,她猫儿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感同身受的悲伤来。

她可比他来得要真诚得多。

旷野的心脏被莫名地触动了。

“真的很抱歉,苏老师。”

这一次,他说的“苏老师”,而非是“七夕老师”。

少年低着头,不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是真心实意的道歉。

苏期溪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她温声道:“好啦,快起来吧,有什幺需要帮忙的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帮你的。”

以柔克刚,驯服了一头桀骜野兽的成就感回荡在她心中,久久不下。看吧,再难搞的学生也会乖乖称呼她“苏老师”,并且还跟她交了心,谈论了他的离奇身世。

下一秒,苏期溪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我现在的父母不肯签字,教导主任没批假条,围墙顶被保卫处重新插上了玻璃尖。苏老师,我需要借用一下你家的阳台。”

旷野的神态落寞,表情沉痛,像是真的经历了一场亲人的去世那样:“你刚刚说要帮我忙,现在该不会反悔了吧,苏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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