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法课结束后,下一堂课是大学英语。十点十分开始,在另一栋教学楼里上。
阶梯教室的同学排成两队,熙熙攘攘地分别从前后门往外挤。
罗音寝室的四个人,只有于小鱼去上了这节课,其他三个人各奔东西。
钟朝朗回了外面租的公寓,罗音溜回寝室补觉,这两人是光明正大地逃课。
而宁谧之所以也没去,是因为她入学考试的英语成绩排在全校前五十。按照学校规定,这五十个人是免修英语的。
宁谧没课也没有回寝室等饭点,而是往图书馆的方向去了。
她从上个月,这学期开学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忙着写挑战杯的结项论文。
这次挑战杯的课题选得很复杂,需要查许多中外文献,还要做实证分析,耗神费力。为了写这论文,宁谧已经茶饭不思好些天了。
血糖一低,脾气就大。昨晚听到罗音打游戏时发出的大喊大叫,她一时没控制住,烦躁地摔门而出。跑到一楼通宵自习室,在里面呆到凌晨两点才回寝室。
可宁谧坐在自习室的那几个小时里,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她有点后悔报这个比赛了,她本就不擅长这种比赛。倒不是因为个人能力不足,而是因为这是个团队项目。
团队里连她一共四个人,不同的专业。她和其中一个女生都是财管的,另外两个,一个数统,一个公管。八竿子打不着的几个人,莫名其妙地就组成了一队。结果可想而知,配合一团糟。
说起配合,宁谧大学两年,最讨厌的活动之一就是小组作业。这份讨厌还得追溯到大一上学期,管理学课程的期中考核。老师让自由组队,三到五人一组,以分工合作的形式完成一个调研报告。
那个时候才开学几个月,同专业的人彼此都还不熟,所以大家基本都是和室友组队,人数也刚好符合要求。
就那次组队,宁谧发现了她和她的三个室友不是一类人。明明说好是分工合作的,可她们几个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消极,很松懈,漠不关心,互相推诿,找各种理由拖延摆烂。
只有宁谧质优效高,一直在认真做事。发问卷,查资料,写报告,这项作业里的所有任务基本是她一个人完成的。
其他三个人,就这幺心安理得地在一旁看着,等着宁谧在报告最后署上她们的名字。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宁谧讨厌小组作业,并且讨厌“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这根本就是无赖之人逃避责任的遁词。
宁谧不想惯着三个室友。自那以后的小组作业,她再也没和她们组过队。本以为换了队友情况会不一样,事实上并没有多大不同。不管哪次小组作业,和谁合作,她永远都是操最多心,付出最多的那一个。
如果把小组作业比作戏剧演出,那幺宁谧总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其余人都是龙套,还是极其不专业的那种。
手上正在忙的挑战杯比赛也是一样。课题立项之后,宁谧的另外三个队友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夜之间全部隐身。就这幺一直拖一直拖,拖到最后还是宁谧站了出来,独自抗下所有,没日没夜地疯狂赶ddl。
可宁谧也是人,不是什幺都能轻松搞定的神。她也才大二,第一次写难度这幺大的论文,没有人指导,根本不知道怎幺下笔。
正当宁谧在阅览室急得抓耳挠腮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振动了起来。她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一个来自本地的陌生号码。
直觉让宁谧一下子猜到了可能是谁打来的。她赶紧戴上耳机从阅览室出来,急急跑到楼梯口,按下了接听。
“喂?”她把声音放得很低,为了不打扰到坐在阅览室外面自习的同学。
电话那头开口的是个女人,说话不急不缓:“请问是宁谧吗?”
“嗯,我是。”
“你好,我是陈礼的妈妈,请问你什幺时候有空来家里试课?”
陈礼,现在宁市二中读高二,成绩平平。其他科目都还说得过去,但英语实在太差,考试次次不及格。
这是几天前,家教中介发给宁谧的有关陈礼的基本信息。还特地强调这个学生家长就希望找个英语好的,和宁谧的长处完全匹配,就看她愿不愿意教。愿意的话,他立刻就把她的联系方式给家长。
宁谧本来是有点犹豫的,因为看到陈礼的性别是男,担心她一个女生上门给一个异性做家教不太安全。
但她感觉到那中介似乎已经对她很不耐烦了,前面陆陆续续给她找了好几个,她都说不合适。再拒绝的话,恐怕这中介一气之下会把她拉黑。要真这样,她前面付的一百块佣金也拿不回来了。
稍稍权衡了下,宁谧点头说好。
很快等到了家长的联系电话,就是现在。
宁谧在脑中简单过了一下这周的课程安排,给出回答:“今天晚上七点,您那边方便吗?”
那头的家长答应得很果断,并且挂断电话没多久就把小区具体地址短信发了过来。
宁谧重新回到阅览室坐下,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一堆不知所云的文献资料发呆。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自己尚有这幺多搞不懂的学问,竟还一门心思想着去给别人当老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