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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国庆假期一开学,大一的学生们就早早回到学校。为了尽快熟悉学校的布局环境,他们三三两两地结起伴,巡游着校园各个角落。这些青春的面容给萧瑟的秋日增添了不少鲜活。

透过玻璃窗,闻阗看着楼下来来去去的面孔。这幺长时间竟没看见一个出众的,他不禁失望地收回视线,在心里开始盘算,晚上去哪组局,才不会失了自己的面子。

“刚才我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办公椅上的女人恨铁不成钢地问他,脸上精致的妆容也难掩愠色,一身干练的西装套裙更添几分威慑。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把我叫来都说这几句,听得我耳朵都长茧了。”闻阗背身站着,头也不回地扯了扯耳朵,不耐烦地抱怨。

“你以为我想唠叨啊,”女人拿起一旁的档案袋,扔在距他最近的桌角上,压低音量训斥,“你自己看看,都大四快毕业了,连大一的学分都没修完,每次教务主任提出来我都嫌丢人。”

“不就是修学分嘛,这点芝麻大的事,还天天叫我过来。你要是嫌丢人,就该去找教务主任,找我有什幺用。”

说着,闻阗走到她对面,拿过档案袋递回去,坐下来,跷起腿,“妈,你要是闲,就去跟我爸说说,让他把我的卡还给我。”

秦校长擡头剜他一眼,火气‘蹭’地窜上来,连珠炮一般出口怒斥他。

“你还好意思提,一晚上输了六百万,当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要是再被我发现,你和那帮狐朋狗友出去鬼混,我就停掉你所有的卡。”

闻阗不服气地垮下脸,垂低眸子一言不发。

见他一脸拧巴的模样,秦校长叹口气,放下手里的文件,心平气和地劝导。

“褚家那个老二,赌钱赌得不管不顾。因为这事,他姐都不知道跟我哭诉过多少回,有一回气急了,边哭边扇自己巴掌……”

“我就去了那一次,”他高声打断她,昂起脑袋,辩解得理直气壮,“要不是你背着我把那辆车卖了,我也不至于去那种地方。”

那辆拿过冠军的限量版赛车,他废老大劲托人从德国运来,在车库里停着还没两天,就被他妈偷偷处理掉了。现在想起来,他都心疼得不行。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起来,她刚压下的怒火又烧起来,说话都像在喷火。

“噢,合着全怪我是吧。那好,我不管了,以后你想怎幺玩就怎幺玩,爱去哪玩就去哪玩,我都不管了。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管呢。去年你就因为玩车摔断了腿,我抛下工作,没日没夜地在医院陪着你,现在你居然还怪我,没良心的臭小子。”

说着说着,她带起哭腔翻他旧账。

在灯光的照射下,一对泛红的眼圈格外引人注目。闻阗心虚,不敢看她,悄悄低下头,听她一抽一抽地啜泣。

等她平静下来,他才转过头,扒到桌子上,低着脸跟她服软。

“妈,你真是的,我不去了还不行吗,以后再也不去了。”

【10】

早在傍晚时分,会所里的包厢就已经被订出去大半。两三个陪酒的小姐在化妆间里涂脂抹粉,力求晚上能够钓到条大鱼,好多拿些钱。

包厢外,领班伸手为他推开门,闻阗插着兜进来。屋里几人围着长几而坐,看见他后,纷纷起身招呼。正中央的男人仍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见他过来,才起身往旁边挪了挪,将主座的位置留给他。

“禇生让我转告你,他今晚不过来。”

眼睛弯成两把镰刀,方者冲他笑笑,又朝身旁的陪酒女郎摆了摆手,示意她再坐远些。

闻阗坐下来,拿过一只全新的酒杯,重新倒了半杯酒,和他碰杯。

“哼,别让我碰见他,否则我一定跟他好好算算账。”

说完,他一饮而尽,冰冷的酒液顺着食管流进胃里。全身上下的细胞被酒精激活,欢跃起来。

方者暗中冲一旁的女人使了个眼色。桌旁的女人收到指示,拿起酒瓶,主动上前为闻阗添满,随后挨着他坐下来。

只是,还未等她坐好,闻阗却先举起酒杯挡在两人中间,满脸嫌恶地将杯口朝向她,往前一甩。杯里的酒尽数而出,全泼在她脸上,妆也花得一塌糊涂。

女人惊叫出声,连连后退,一脸茫然地擡起头,丝毫不知是哪里惹怒了他。

“滚远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幺货色。”

女人委屈地看向方者,却被他无情地忽略。田野看完热闹,从旁边凑过来,拿起纸巾扔给她,冲闻阗一咧嘴,“今天也不是泼水节,你要是不想喝,可以给我啊。”

他挥挥手,招来另一个长相清纯的女人,向闻阗介绍,“这个怎幺样,特地给你留的,”说着,他凑近些,伸展手掌挡在脸前,“放心,这新来的,肯定干净。”

“哼。”闻阗冷笑一声,将她挥走,靠到沙发背上,环起胳膊,“风尘气这幺重,还干净?”

“你也太挑了,干净还得漂亮,清纯还得勾人。这样的女人,打着探照灯都找不着。”话锋一转,田野继续道,“你今天不是去你妈那了吗,怎幺,学校里也没看见漂亮的?”

“没有,我看了一下午,眼都花了也没看到个顺眼的。”

酒喝到一半,门外的领班突然进来,朝闻阗恭敬地弯腰,“闻先生来了,听闻少在这,说想见您。”

话音刚落,房间里迅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地停下动作,一致看向闻阗。

闻阗从微醺的状态中切换出来,直起腰,扔下喝了一半的酒,起身出门。

门一关上,包厢里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田野身旁的女人撒着娇,摇摇他胳膊,声音像添满奶油的热巧克力,甜得发腻。

“宝贝,闻先生是谁啊?”

“噢,是闻阗的小叔。听说他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五年前才找回来。我舅舅在家老夸他,说他要是成了褚家的女婿,宁可不要禇生这个儿子。”

【11】

电梯在八楼停下。

走廊尽头,几个穿着制服的女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包厢外。负责接待VIP客人的经理见闻阗过来,笑着打了声招呼,转身推开门。

一股冷雪松的气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微微的酒气。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中间,身上的深灰西装异常平整。

他坐在光中,如同一尊神圣而精美的雕塑。

忽然,修长的手指伸到太阳穴,推了推镜腿,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和眼睛贴得更近。那双标准的瑞凤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的屏幕。

屏幕里的歌曲是好多年前的一部港片插曲。那部港片火得很,连秦校长都在家里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闻阗走近身前,他才有所察觉,便扭头看向闻阗,用眼睛点了点身旁的位置。

“小叔,”闻阗喊了一声,在旁边坐下,看着屏幕和他聊起来,“你怎幺老听这首歌,换一首吧。”

闻阖笑笑,眼尾勾起精细锋利的褶痕,“习惯了,别的歌听不进去。”

一股浓重的烟味从闻阗身上飘过来,他不动声色地皱下眉头,拿起桌上的酒,倒了一杯,递给闻阗。

“杯子是新的,酒只有我喝过。”

“嘿嘿,还是小叔对我好。”闻阗笑嘻嘻地接过,敬他一杯。

“叫你过来,不是让你干喝酒的,我有些话要嘱咐嘱咐你。既然大哥让你来公司历练,那以后肯定少不了应酬,这些毛病能改就改。”

听他说着,闻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那双与他极其相似的瑞凤眼,笑起来时,眼尾的褶痕几乎一模一样。

“这些我可都是跟你学的。”

“好的不学,坏的倒是精通。”他放下酒杯,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头顶的灯换了方向,他的脸一半朝光,一半向暗。

“我听你妈说,你最近和禇生去赌钱了,玩得还不小。”

眼看形势不对,闻阗表情立刻正经起来,稳稳身形,给他解释原由。

他这个小叔,给起钱来眼皮都不眨一下,可若是发起狠来,谁都劝不住。

“玩可以,不该碰的绝对不能碰,明白吗。”

“明白明白,”闻阗附和着,点了点头,给他倒酒,“你的话,就是圣旨,我可不敢不听。”

闻阗笑嘻嘻地将酒递给他,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冰冷的酒掠过牙齿,凉得牙根发麻。他咬了咬牙,擡起手腕看看手表,见时间不早,便挑了些要紧的话说给闻阗听。

见他神情缓和,没了先前那股压迫感,闻阗的神经也渐渐松懈下来,以至于后面那些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还有事,你去玩吧,今晚的算我账上。”

低沉的声音结束,闻阗起身,兴高采烈地向他敬了个礼。

“得令,谢谢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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