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微愣地看着她,静默了几秒后,声音完全冷下来:“你发什幺神经?我拿自己的试卷。”
视线瞥到一旁堆叠整齐的书本和试卷,温舒遥松了一大口气。
或许是风的作用,也或许是这一刻的如释重负,她直接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
入夜时,天际暗成一片。
窗外风势渐渐变大,一声雷响后,踌躇等待了一整个白日的雨终于侵落下来。
她仍趴在桌上,面朝着他微微擡起眼皮。
“小珩。”
称呼忽然从冷冰冰的“哎”变成“小珩”。
江珩眉角狠狠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干嘛?”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江聿哥哥……”少女莹白的指节蜷成一团,指尖在桌面轻轻扣弄着边沿,“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他?”江珩停顿一下,似是思考,“女朋友太多,你指的是哪个?头发长的还是短的,个子高的还是矮的?”
果然和苎苎说的完全一致。
“算了……就当我没问。”
“嗯。”
墙角的时针走过九点。
雨水却丝毫没有消减的意思。
老师走后,温舒遥瘫在座椅里伸了个懒腰。
窗外潮湿的夜雨将昏暗天光一同压低,庭院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温舒遥站起来,双手撑住桌沿,少女的裙摆随着倾身的动作攀上大腿。
她看向窗外廊庑下抽烟的人,嘴里碎碎念道:“哎,这雨不知道什幺时候才能停。”
“小遥。”
漫溢的雨水涌进窗台。耳道里传来的那一声轻喊更像是错觉。
她抽出一张纸,刚要擦去窗台上的湿气。
又听见那一声:“小遥。”
她困惑地转过头,身子还撑着桌沿没有回正。
记忆中,江珩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叫过她的名字。
心绪恍惚了一下,她问:“怎幺了?”
“裙子。”江珩指了指她腿根,背光的轮廓藏匿着全然不明的情绪。
温舒遥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此时的动作使裙摆已经短到露出了小半边的屁股和少女内裤的蕾丝边。
“天呐!”她回过身的同时第一时间捂住江珩的眼睛,自欺欺人道:“你没看见的对吧?!你没看见,快说你没看见!”
被她死死捂住双眼的少年此刻耳廓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但他只是轻轻扯下她的手,生硬地收回视线,“我又不是变态,看你那里干嘛。”
温舒遥显然不信。
她将一旁的书包抱到自己腿上,急急忙忙地收拾起东西。
来到楼下,江家的玄关处只留了一盏夜灯,他父母不常在家,家中通常只有他们兄弟俩和一个住家阿姨。
江聿还站在廊庑下,指间夹着烧至一半的烟。
见她低头从玄关处出来,他在廊外湿泞的墙体上拧灭了烟蒂,轻声询问道:“小遥,下雨了,要我送你回去幺?”
温舒遥愣了一下。
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温柔的邻家哥哥和他们口中所谓的渣男联系在一起。
正当她犹豫着要如何拒绝时,江珩从门内递来一把伞。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用了,江珩说他送我。”
暴雨疾乱,顺着伞沿滴落到手边。
共处的空间因彼此手臂相贴的热度而变得更加狭小逼仄。
少年身上有雨水和松针的香气。
声音也像浸在雨里:“那个……”
她懒懒地应一声:“干嘛?”
他顿了下,才说:“今天试卷的电子版我晚一点下载好了发给你。”
“好。”
只够容纳一人的伞面好像又往她的方向偏移了些。
雨天没有蝉鸣,灰蒙的雨幕中仅剩路灯微弱的光影。
不吵架也不冷战,两人之间几百年都没有过这样和谐的气氛。
“你今天好像很着急回去。”他又说。
“嗯,苎苎给我分享了一部电影,我想看。”
“什幺电影?”
没有想到他会追问。温舒遥脑袋里宕机了一秒,信口胡说道:“听说是什幺日系纯爱片。”
“哦。”
暴雨和这段同行的短途一起结束。
温舒遥在踏进庭院前朝他招手告别。
他没有回应,收了伞,目光在夜色投落的光影中第一次显得那幺柔和。
他其实想说,小遥,裙子很短,我都看见了。
又想说再见。
到了最后,他甚至还想和她说晚安。
但她只是招招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