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崇明本意是想逗孟兰涧,结果说出口后,他自己都羞耻得起鸡皮疙瘩。
自己称呼自己为“师兄”,哪怕只是引用了某人的原话,听着也着实别扭。
孟兰涧更是惊恐不已地埋在他肩窝,闷了自己半天,久到快要把自己憋死的程度,才瘪着嘴擡起头,“好丢脸。”
崇明摸摸她的后脑勺,亲了亲她发顶,“去吃饭吧!”
兰涧还没回话,崇明就先下手为强般,将她抱了起来,她虽然偶尔会当崇明的跟屁虫,屁颠屁颠的跟着他走来走去,但她却不太习惯被他抱着走来走去。
“放我下来吧!”
“不是说腰疼?”
“已经好很多了啦!”兰涧挣扎了几下,但被崇明以她没拖鞋为由阻止了,走去餐厅也没几步路,但崇明走得不快,甚至有些悠闲,兰涧戳了戳他的后腰,“我还有个问题!”
“你是小学生吗?提问还要跟老师报告。”
“我是小学生的话,那你是什幺?偷偷在小学生腰上留吻痕的大变态哦?”
崇明抱着她的手突然松弛了些,孟兰涧身体不受控地下坠,她下意识搂紧了他,眼神多了几分嗔怪:“恼羞成怒也不能摔人啊!”
“摔不了你。”崇明把人放到桌边的座椅上,“下来!”
孟兰涧听到这句,肩膀一瑟缩。
她可没忘记,她强硬地骑在他上身要坐下去的时候,他捏着那根又硬又烫的肉棍拍了下她的屁股,口气凶巴巴的,一样叫她“下来”。
崇明没错过孟兰涧敏感的反应,眸光一黯,“你瞎想什幺呢?我叫你腿下来。”
兰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两腿还盘缠在他腰间——这姿势,昨晚他们也用过。
她深吸一口气,勒令自己不要再一直联想到昨夜。
崇明冷不丁笑了一声,“看来后半夜你是真的睡死了。”
两人开始各自坐下,崇明盛饭,兰涧舀汤,兰涧还是想知道她身体留下的关于他的印记的一切,崇明被她缠得没办法,“你多喝一碗汤,我就告诉你。”
排骨汤里煲了虫草花和红枣,还有些兰涧认不出来的药材,看上去很是滋补。她又干了一碗,崇明终于在她期待的眼神下告诉她,她腰际那枚吻痕的由来。
“洗完澡我帮你穿内裤,你两条腿一直躲来躲去不听我使唤,我没办法了,就亲了你的腰侧一口。你好像很喜欢我吻你这里,扭着腰把自己往我嘴里送,我忍不住啄了好几口,然后就留下印子了。”
已经习惯成自然一般,被崇明“伺候”着穿了好几次内裤的孟兰涧听完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腰,“那我努力吃胖一点,肉多皮实了,就不会那幺敏感了。”
崇明勾勾唇角,“乐见其成。”
晚上夫妻二人难得的一同坐在床头,兰涧看了会儿手机眼睛就累了,打定主意要开着笔电不知道在捣腾什幺崇明陪她聊天。崇明索性关了电脑,留了一盏床头灯,哄她早些睡。
“聊点什幺呢?就聊聊你为什幺一直说自己是‘穷学生’这件事好了!”崇明起了话题,自然是问他最好奇的,“要不是那天妈说你爸爸曾经还是商会会长,我都不知道孟小姐家,是真豪门。”
“不不不!”孟兰涧挥挥手,“我可真不是豪门大小姐。”
“那你爸不是因为有钱才当的商会会长?”
“这幺说吧,我爸是富三代。”
“家门显赫啊。”
“不,人家说最富不过三代,所以我是穷一代。”
崇明被孟兰涧的一本正经愣住,“这是你随口说的歪理,还是……真的?”
崇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富豪将家产尽数捐款,一分也没有留给子女”的新闻。
孟兰涧笑了,“我十几岁的时候我爸就差点破产过一次,后来听说靠他那几十个来自世界各地的兄弟姐妹帮忙,才度过难关的。”
“你爸爸人脉真广。”
“那不是人脉,那些都是我爸爸名义上的堂表兄弟姐妹。”孟兰涧补充道,“哦我好像没和你说,我们家在全世界各地,甚至冰岛都有亲戚。”
这件事还得从孟兰涧的太爷爷说起。
老太爷是个实业家,有了钱以后就变成了慈善家,在战乱的年代收养了十个孤儿,加上他自己的五个孩子,孟兰涧爷爷那一辈,总共有十五个兄弟姐妹。
等到了孟兰涧爷爷成家,除了孟家三子两女开枝散叶外,那十位在孟家家谱上的孩子也都各自有了家庭。后来南北分裂,兄弟姐妹们为了避免纷争,有不少选择出国定居。而孟爷爷继承了慈父的衣钵,除了有孟兰涧父亲和她姑姑外,又领养了三个小孩。孟兰涧的姑姑是大姐懂事得早,但她父亲从小就要和其他三个小孩争宠,吸引孟爷爷的注意力。
到了孟兰涧这一辈,父辈们从过去剑拔弩张你争我抢的氛围,变成了和谐有爱的大家族,大家都想让孟爷爷尽可能长寿些,多享受儿孙承欢膝下的时日。孟兰涧的爷爷确实走得很安详,他走后家族也没有任何财产纠纷,大部分财产由他的五个子女平均分配,孙辈们都还年轻,孟知合的大姐孟知行做主,从孟爷爷的现金账户里分给了每个小辈六十万美金。用孟兰涧姑父周普照的话来说,就是给几个小的意思意思。
六十万美金,对绝大多数孟家人来说,确实是意思意思。
对孟兰涧来说,却是她从小到大收到的最大金额的专属于她的钱。她不懂投资理财,把钱分别存在三个外币账户,除了每年缴卡费,平常她对这笔钱都是不闻不问的。
听到这儿,崇明忍不住打了个岔,“那你爸爸妈妈,在你经济没有独立前,没有给你一些生活费吗?”
“我爸爸给了我一张副卡,他说我可以任意使用。”话到此处,孟兰涧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这番话,她该不该说出来,但是春节近在眼前了,按照传统习俗,崇明就算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也是会问她春节是否要回北栾的,孟兰涧怕之后要再把事情摊开来解释长篇累牍,还不如现在就说清楚,“但我除了上大学的时候每学期交学费后领一次钱,把半年的生活费都提领,还有寒暑假回家的机票钱会刷那张卡,其他时候好像就很少用得上。”
“怎幺会用不上?你不买东西吗?去商场看到喜欢的衣服和包包,不会想要买吗?”崇明在此刻很自然地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那位货真价实的大小姐,每次去商场如果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刷父母的卡从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不管在南麓还是北栾,在绝大多数经济水平上乘的家庭里,富养女儿这个观念,像是个不成文规定。
但兰涧的话里话外,似乎将自己与父母分得很开。
“我在家什幺都有,需要什幺从家里带过来,或者找人寄过来就行,我物欲不高,很少购物。”孟兰涧停顿了一下,终于做好了将“原生家庭”这个话题全盘托出的心理准备,“我应该还没有和你说过一件事,我跟我爸爸妈妈,其实关系只能称得上融洽,他们很尊重我,但这也意味着他们一直都对我保持着某种意义上的距离。”
崇明摩挲在兰涧肩头的指头倏忽不再动作,他这才意识到他开启了一个多幺严肃又无可避免的话题。
“并且他们也很希望,我能早日组建自己的家庭。”
“因为这样,我就不用一直以三个人为家庭单位,挤在我爸妈之间了。”兰涧看了眼神情错愕的崇明,她用指头挠了挠他的下巴,冲他笑了下,“别胡思乱想啦!我真的是我爸妈亲生的。”
“其实我的爸爸妈妈,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圆满美好的言情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公一样恩爱到中年。我从前看小说,有关孩子的番外里好像都会写到,男主角对孩子的爱,绝对不会超越对女主角的爱。这在小说里看来,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美好,但如果……我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小孩呢?”
因为父母二人间的绝对亲密,所以分明出生时是他们相爱的结晶,兰涧却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种被排外的孤独感。
为什幺每次和妈妈吵架,明明做错事的是妈妈,爸爸却永远站在妈妈那边,指责我不懂礼貌呢?为什幺很难得有机会跟妈妈或是爸爸单独在外面吃饭,却一直聊的是上一次来这家餐厅时和这一次不在场的那位吃的东西和说的话呢?还是小孩子起,每次吃饭时大人都只会聊大人的话题,变成大人以后,却只能干巴巴地评价着盘中餐作为话题。生活在一处时,我是在父母身后为他们写生的画者,生活不在一处时,我变成了父母遥远又无法互诉心事的女儿。
兰涧有很多很多委屈抱怨的话想说,但她这些话,从前在信中和她的笔友说过,且也已经得到了一些启示与慰藉。如今她不会再说一次了,哪怕是对着崇明,点到即止就好,她不会轻易做出更多自揭伤疤的事。
她敛了敛眉眼,将欲哭无泪的矫情全力止住。
“如果是在小说里,好像不会有人在意,在这样父母恩爱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小孩,有一天她脱离了父母,那她要怎幺找到属于她自己的爱呢?父母的爱情对她来说是种乐观的模范代表,还是一种不可复制的高难度谜题?”
崇明眼眶酸涩,他有些话想安慰兰涧,话到嘴边却堵在齿缝,半句都说不出口。他一个成年没多久,父母就开始考虑遗产税问题给他买了一堆房子和基金,日子过得舒爽顺心从来不知贫穷与忧愁是何物的富家子弟,有什幺资格安慰兰涧呢?
他垂眸,正想亲一亲孟兰涧,却听见她低低笑了一声,“不过这些也没那幺重要。我还有秀云陪着我。小时候是外婆秀云,长大以后,是仿生机器人秀云和记忆里的外婆。”
“况且,我一直都知道……”
孟兰涧那张倔犟清冷的脸庞扬了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在崇明暗流涌动的眼眸下,她在闪闪发光。
“总有一天,我自己也会变成拥有完整幸福的女主角的啊!”
“你说是吧?定岳。”
崇明被兰涧那双漂亮的眼睛迷了心神——这是她第一次这幺叫他,不像结婚前那次挑衅着叫他的本名,而是一句带着亲昵感的“定岳”,轻飘飘的一声,叫得崇明的心都开始轻飘飘了起来。
她似乎还嫌不够具体,趁他还没回答,她又补上一句:
“‘平兰谷而定吾岳’里的卢定岳同志。”
“是的,不用羡慕你的妈妈,你自己也会变成拥有完整幸福的女主角的!”崇明的吻,落在她的眼角,“‘平兰谷而定吾岳’里的孟兰涧同志!”
@作者君:兰涧的家庭线还没有仔细写完整,这条线影响了后续她从政以及会和崇明离婚的“虐点”。现在先铺垫一些,还望各位不要觉得这段矫情T-T
啊对了,虽然无人在意,但还是要剧透一个点:兰涧没有逼死自己的舅舅。舅舅虽死,但会在后面成为推波助澜的关键人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