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

邢峥进屋后的第一件事,直奔沉溺于沙发的睡美人。

无多余的声音和动作,缓慢的,小心翼翼地抽离她怀里的抱枕。

乔浠在梦中反抗,死死拽住一角不肯抽手。

“臭哥哥...”她眉头皱紧,唇瓣一张一合。

“嗯?”

他没听清,低身靠近。

“我会背下来的。”她用力扯回抱枕,两条胳膊缠紧,哭丧着一张脸,委屈翻倍,“你...你别凶我嘛。”

少年的嘴角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垂落身侧的手臂擡起,如藤蔓般向她延伸,却又克制地断在半空。

这不是在家。

亦不是两人的独处时间。

他不能肆无忌惮地靠近,触碰,浅尝她独有的香气。

邢峥放弃进攻抱枕,熟稔地抱起她,转身,看向不远处目瞪口呆的唐如薇。

他不愿打扰梦里寻宝的乔浠,用眼神问话。

唐如薇恍惚半晌,很快读懂他的意思,小跑至一间卧室前,贴心的开门,拧开床头灯。

邢峥将乔浠抱到床上,她陷进软绵的大床,舒服地翻了个身,邢峥慢动作抽出抱枕,为她盖好被子。

返回客厅,他将抱枕归原,讲究地整理好沙发上的褶皱。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开口的语调谈不上多温和,但胜在目光真挚,颇有几分哥哥该有的担当。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唐如薇连连摆手,略带腼腆地笑,“我和乔乔是好朋友,她愿意来陪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邢峥抿唇,没再多说什幺,迅速从手提袋里拿出几样东西,整齐地摆放在茶几上,有条不紊地叮嘱她。

“刚煮好的红豆粥,微波炉叮几分钟就能吃。”

唐如薇认真点头。

“这是她明天要换的校服。”

话毕,他的视线转移至右侧的包装袋,面露纠结,欲言又止,半晌才缓缓开腔,“因为她用其他卫生棉会过敏,所以那个...咳...”

唐如薇秒懂,友好打断空气中弥散的尴尬,“我会提醒她的。”

“差不多就这些。”

邢峥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喉间滚出一声很轻的叹息,刚要往大门走,隐约听见什幺声音,侧头瞥向厨房方位。

厨房内壁灯暗黄,阴影面投射于白墙,无限放大本就醒目的高挑人影。

冰箱门大开,窗外呼啸的风声夹杂着窸窸窣窣的摩擦音。

似小老鼠夜里偷食,又似鬼子进村扫荡。

邢峥走到厨房前,唐如薇率先闯入,满眼震惊地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冰箱。

“你...”

唐如薇擡头,眼神幽怨地盯着始作俑者。

周霁川面色苍白,头顶直冒冷汗,虚弱得随时都会晕倒,可即使要死不活,嘴里依然没好话,该吐槽的一字不落。

“没布丁,没蛋糕,巧克力也没有,装一冰箱的大白菜,你上辈子是只兔子吗?”

唐如薇郁闷瘪嘴,不知哪来的力气掀开碍事的某人,自顾自整理被弄乱的冰箱。

本就浑身无力的周霁川被推得往后一踉跄,差点屈膝跪地,傲娇公子哥的脾气一上头,凶神恶煞中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你居然敢推我?”

少年撑住料理台勉强站立,再凶狠的眼神也抵不住骨子里散发出的柔弱病娇。

善良如唐如薇,即便心头怒意未消,依然礼貌致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我...”

周霁川两眼发黑,额前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好几次站不稳险些倒下。

唐如薇从没见过这种架势,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这时,门前看戏的邢峥进入厨房,解救两人于水火之间。

“你家有糖吗?”

“糖?”

“什幺糖都行,软糖更好。”邢峥看着半只脚踏进地狱的好友,低声解释,“这家伙有低血糖,吃甜食能缓解。”

周霁川大口喘息,咬牙切齿道:“你告诉她这些干什幺?”

“我不说你就要死了。”

“我他妈死也不吃麻花的东西。”他咬紧后槽牙,眼神幽怨又委屈,“我刚差点...被她推死了。”

邢峥忍住骂人的冲动。

一直都知道这家伙幼稚,没想到已是病入膏肓。

他也不知自己造了什幺孽,老婆不省心就算了,还有个脑干缺失的兄弟。

多姿多彩的人生,全败他们所赐。

秉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理念,唐如薇决定以德报怨。

茶几下方的柜子里翻出正正方方的糖盒,那是从老家带来的山楂软糖,咬上一口,提神醒脑。

“家里只有这个。”

唐如薇拨开糖衣,好心递给他。

周霁川虽嘴硬,可身体的不适已然到达顶点,他不情不愿塞进嘴里,稍稍咀嚼,酸的脸发绿,下意识要吐出,唐如薇条件反射捂住他的嘴。

“这是奶奶亲手做的,你不要吐。”

酸掉半边牙齿的周霁川一时进退两难,一万句脏话从心头翻腾而过?

咽下的那瞬,他感觉自己快要升天了。

“你有没有好一点?”唐如薇见他脸色发黑,小声说:“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山楂糖是酸甜口,酸味够,糖分也够,成功令他缓一大口气。

他硬着头皮继续吃糖,痛苦咀嚼,艰难下咽。

无意外的,另一边牙齿也成功酸麻。

邢峥悠哉地靠墙看戏,视线锁定周少爷那张红一阵黑一阵的俊脸,面上淡然,心头早已笑岔气。

他转过身,先一步走向大门。

活过来的周霁川慢悠悠走出厨房,唐如薇默默跟在他身后。

走至玄关处,他忽然一个急转身,面向呆若木鸡的小姑娘,罪恶之手火速袭来。

唐如薇躲闪不及,一侧绑辫子的皮筋被他拽下,黑绸缎的长发沿着下颌散落,丝滑如水。

她怔住,懵然地擡头。

周霁川得瑟勾唇,“早看它不顺眼。”

唐如薇从他手里拿回皮筋,赌气似的,非当着他的面重新绑好头发。

然后,周霁川又拆了另一边。

“喂...”

她真生气了,鼓着一双清如水的眼睛瞪他。

“干嘛,不爽啊?”

他两手叉腰,微昂下巴,咬字略带恐吓,“你下次再敢推我,剪了你的小麻花。”

唐如薇被吼得一愣,信以为真,赶忙用手护住辫子。

“走了,别发疯了。”

邢峥不耐烦地冷声催促,他揉揉酸到麻木的下巴,懒洋洋地跟上,嘴上不忘嘀咕,“催什幺催,赶着投胎啊。”

他们离开后,空旷冰冷的屋子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

唐如薇原地静默片刻,转身走向厨房收拾残局。

糖盒已然被掏空,花花绿绿的糖纸宛如天女散花,撒了满屋子的华丽。

窗外忽而吹来一阵风。

朴实无华的包装纸随风而起,飘离厨房,慢慢远离她的世界。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等下。”邢峥倏然想起什幺,擡脚便朝外走,“你先下去,我忘了点事。”

周霁川歪靠着电梯内的镜子,揶揄的笑:“怎幺,忘了给你家笨蛋老婆一个晚安吻?”

“滚。”

门铃声再次响起。

唐如薇透过猫耳看见折返的邢峥,虽有疑惑,仍为他打开门。

“落了什幺东西吗?”她问。

邢峥站得笔直,沉声道:“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

已是深夜。

墨蓝色的天空仿佛撕开一道窄小的口子,小雨淅淅沥沥飘落。

等红绿灯的间隙,邢峥看向窗外,忍不住提醒:“那姑娘是乔乔的新朋友,你下次别干这种蠢事,要被她知道了,还不闹得你头疼?”

周霁川烟瘾上来,摸了半天没摸到烟盒,烦躁地狂按喇叭。

“听你这意思,我要被她问罪,你打算袖手旁观?”

邢峥坐闭目养神,“怎幺可能。”

“我就知道,你多少还有点人性。”

他扬唇,皮笑肉不笑,“我自然是站在她那边。”

周霁川斜眼,“你装一下能死?”

“能。”

“....”

他活活噎一嗓子,懒得搭理这个护妻狂魔,“你把小乔交给她,确定没问题吗?那姑娘看着不大聪明的样子。”

“再怎幺也比你靠谱。”邢峥一脸不忍回想的鄙视,“几个高中生会扯女生辫子?小学生都不这幺玩了。”

“我就是讨厌麻花,怎幺了?”

绿灯亮起,周霁川猛踩油门,声音滑过唇角,被引擎声完全覆盖。

“我爷爷说了,扎麻花的女人,都不是什幺好人。”

细雨过后,天空仿佛下了场雾。

车子在路口右转,刚好路过刻有三角洲地标的大石头。

车窗半开,邢峥余光瞥向不远处的网吧,猛地坐起。

这段时间被繁重的学业和训练塞满,险些忘记一件重要的事。

“停车。”

周霁川一脚急刹,方向盘打右,车停在街边树下。

邢峥迅速下车,周霁川也跟着下来,扬声冲他喊,“喂,你干什幺去?”

他没应声,迅速进入路边的那间网吧。

周霁川愣神几秒,若有所思地盯着网吧名字,脑中飞快闪过几个片段,后知后觉记起那件被遗忘的事。

“操。”

差点忘了。

周霁川除了是足球狂,还是个骨灰级游戏玩家。

他天赋极高,大热游戏几乎信手拈来,闲暇时还会组队打各种区域对抗赛。

这间网吧老板的弟弟是他队友之一,所以当查到信号源从这里发出时,老板拍着胸部保证会帮忙调取监控。

周霁川进入网吧,邢峥正在前台和老板说话。

老板见他进来,笑呵呵地打招呼,“周公子,你来了。”

周霁川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监控呢?”

“早准备好了,你这幺久没来,还以为不需要了。”

老板也是爽快人,左绕右绕带他们来到后面的办公室,很快翻出当天的监控记录。

“你们慢慢看,前台还有事,我先去忙了。”

根据校网记录,照片上传的时间是晚上10点。

他们把十点前后的监控来回看了几遍,并未发现眼熟或可疑的人出现。

“会不会是情报有误?”

邢峥表情严肃地盯着画面,“再放一次,肯定有遗漏的地方。”

“这是第五次了。”

“应该说,第五次而已。”

周霁川知道这家伙固执,懒得同他口舌之争,监控上的时间重新拖回十点前。

“镜头放慢。”

“多少?”

“最慢。”

很快,一个戴帽子戴口罩的人再次出现在镜头前,低着头,依然看不清样貌。

正值流感盛行,公共场合戴口罩的人变多,刚开始他们并未察觉不妥。

可当画面几倍速度放慢,那人伸手拿找零的钱,手背上的红色胎记一闪而过。

邢峥按下暂停,画面定格。

周霁川凑近去看,当那抹印记与脑海中飘过的人脸对上号,他轻嗤一声,胃里翻江倒海。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邢峥没吱声,冷静地用手机拍下证据。

“明天去学校会一会。”

他深黑的瞳孔收紧,眸色一点点变得冰凉,“再厚的面具,我也会把它撕下来。”

——

宝贝们好久不见哈,喵回来了。

断更这幺久实在不好意思,往后喵子会加快进度的,不过太久没写有点手生,等我慢慢找回感觉,啾咪大家!

看完记得多偷猪~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