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八点。
灯光暗淡,淡得让人以为误入了哥特式城堡。
餐厅布置很暖,长桌尽头是《最后的晚餐》,而项英虑所坐之处与耶稣重合,穿着她那带着深紫色小丑印花的西装,这次她把扣子都系了,显出一股花哨的庄严,平衡了和蔼、傲慢和尊重。
家宴正规,复古的吊灯辐射出暖光,将食物照射地颇具幸福光泽。有专门的服务员为她们上菜、布菜,而名枫依旧一身黑衣,恭敬地站在项英虑左边。
项维青和牧嚣位于餐桌右侧,两人一个身穿彩色毛衣,一个穿着双排扣西装。
正当就坐之时,牧嚣顺手把项维青面前餐巾小天鹅拔去一个翅膀。
天鹅散了形态,项维青不禁皱眉,她无奈地看了一眼牧嚣那副恶作剧得逞的嘴脸,重新吩咐服务员叠好一个送上来,她再拆掉铺在腿上。
项维青的对面是三叔陈亦潘,纵欲过度的眼角微微下垂,再过不了几年便会被老年斑侵蚀,纵使年轻时男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岁月也自会让他失了风采。
他的长子陈楚严继承了这副独具锋利却十分白皙的面容,他盯着面前的酒,紧绷的神经令他的身体有些僵硬。
而他的妹妹陈楚涟完全不在意饭桌上的风起云涌。她厌倦了虚伪的家宴,不得已穿上米白色套装,颈处露出蓝色的小围巾,嘴唇涂成牛血红。
——那是项维青最爱的颜色。
时至今日,项维青已经把陈楚严抛到九霄云外了,虽然在这张餐桌上,青年无数次用复杂的眼神看她,却也换不回年少时的青涩情感。
至于陈楚涟……
项维青端详着她。
她曾无数次端详着她,却远没有今日这样认真过,仿若要将她深深刻入脑海中。
坐在救世主位置上的项英虑一面吃得认真,一面还微笑地卖起了安利:“这个厨师对火候掌握得巧妙,七分熟的牛排口感最好,你们一定要尝尝。”
她切得迅速,鲜嫩的肉块被送进后槽牙,满口汁水也不会阻碍她言语。
“据说你是青青的男朋友?”
这个词用得太尊重,牧嚣都怀疑自己的耳朵,但他无比受用这个称呼,大方承认:“是呀。”
项英虑咀嚼着,“我不是专制的家长,对妹妹的感情不会过多干涉,只是青青很少带人回家,想必你肯定有什幺过人之处。”
“啊,”牧嚣也跟着送了一块肉进口,心道味道果然不同凡响,“可能是我有阿尔伯特王子环吧。”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寂静,连项英虑的温和假面都出现了惊愕的裂痕。沉默中仅有餐具的脆响在缓解尴尬,还是从牧嚣盘里而出的。
项英虑端起酒杯,“那……也确实是过人之处。”
牧嚣对凝滞的空气视若无睹,他的目的就是吃饭。唯一让他有些在意的,是项维青的眼神——
她从坐下开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对面穿着白色套装的女人。这让牧嚣有些烦躁。
他讨厌陈楚涟,也讨厌注视着陈楚涟的项维青。
拨掉项维青盘中的配菜,那一点点绿色离开的原来的位置,原本的和谐统一被打破,轻易调动了这个女人的情绪。
项维青果然收回了视线,放下酒杯,将配菜挑回原处,向牧嚣投去一瞥。
虽然他似乎在认真进食,但这反叛的行径,无疑是在闹情绪。
挑挑眉,项维青举杯抿了一口。
话题从牧嚣身上离开到现在,项英虑一直在讨论牛排,少部分时间在讨论龙虾,一句正经话都没有,陈亦潘坐不住了,终于在项英虑身旁的名枫撤去一个空盘时开了口:
“英虑今天叫我们过来,是否要讨论一下婚姻大事啊?”
餐巾擦了擦嘴,稍微理了理满是丑角印花的西装,再次擡头便是一个温和又充满疑惑的笑容。
“什幺婚姻?”
她笑得迷茫,仿佛第一次听说此事。
陈亦潘皱了皱眉头,他在电话里亲耳听到项英虑说有了属意的结婚对象,所以才坚决来参加晚宴。
家主的婚姻关系全族的命脉,也关系着陈亦潘的未来。
更重要的是,项英虑一直以来性格谦和有礼,对家族里的老人也意在拉拢而不是铲除,此番长辈们的施压可能真让她动了结婚的心思。
组织里如此纷乱的局面,哪是一个女人能够处理得了的?乖乖去结婚才是正事。
可项英虑此时装傻,倒让陈亦潘拿不准她的主意。
“英虑,我们在电话里说过的,你忘了吗?”长辈在给小辈机会,就等她顺着台阶下来。可项英虑不下。
“哦,我说的是楚涟妹妹,我想和柯里昂家族联姻……”
“啪”的一声,陈楚严比父亲先一步拍了桌子。怒发冲冠,像一只炸了毛的狮子。
“项英虑,你欺人太甚!”
突然,长桌两旁的保镖纷纷举起枪,对准了他们对面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