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1更)

镜子树在办公桌上,项英虑对着它微微擡起下巴,身后的名枫在为她梳头。

手机在一旁开着免提,其中的女人正声嘶力竭地哭诉。她叫罗焕,是项英虑的大学同学,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丈夫和儿子相继去世,一个死在美国,一个死在自己家里。

项英虑丝毫没有被悲痛的情绪感染,她一边在镜子里寻找合适的角度一边安慰对方,如果不是看到她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以为她正在深刻共情。

后来,罗焕的声音已经干哑了,眼泪在嗓子里卡出咕噜声,她绝望地说:“我的人生已经完了……”

挂了电话,项英虑一拍巴掌:“好了!”

“你在做什幺?”项维青不解。

“科学研究表明,面部向下倾斜10度会给人压迫感。”

“所以呢?”

“我想练习一个平易近人的表情……”项英虑定住,“这个就不错。”镜子里的她尽量保持平视,即使心中想起父亲对私生子的偏心,眼神也依旧柔和。

“小孩子的事解决了?”

“解决了。”项维青交出手机,它被项英虑翻动了几下后,转移到了名枫手上。这个手机只会走向被销毁的命运,而在某个社交软件上一直喊着要买“人妻裸照”的人,会一个一个死于非命。

这是项英虑的委托,每一件都是项维青的责任。

名枫将茶色的卷发梳顺,这温柔的颜色是项英虑为了赢得家族老一辈亲属的认同而做的努力。

她尊重他们,台阶也给他们,她不喜欢做一个咄咄逼人的后生,只希望杀父之罪不要总被挂在嘴边。

“三叔陈亦潘的事,安诚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她把所有的头发都拨到了身前。

项维青僵硬地舔了舔嘴唇,“嗯。”

“当初在父亲和弟弟之间,我逼你选了弟弟,你亲手杀了那个可怜虫,我还记得他有多黏着你……”

项英虑推动轮椅,来到项维青面前。她坐在办公室侧边的会客椅上,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一种听不见却绝对存在的声响从她嘴里发出,好像嚼碎陶瓷杯一样。

“抱歉青青,这次我让你重新选,父与子,你来杀老子,我绝没有异议。只是……”项英虑抚上妹妹的脸颊:“陈亦潘的女儿,还得你亲自来。”

她依旧在笑着,淡淡的鱼尾纹散出和蔼的光。项维青喜欢被这样看着,也喜欢被摸着脸,这让她感到亲情的温暖。

可她得到的亲情是一块冰面,一不小心就会掉入凿开的窟窿,被刺骨的寒水渗透,无处可逃。

今日结束之时,她订了一张前往西南方向的机票,走前没忘给阳台的花浇水。

*

维斯戴好口罩,早早在机场候机。

今天,他和妹妹伊蕾娜就要动身前往家乡了。

他和妹妹自小就在一起,形影不离。她们吃喝在一起,入眠在一起,上同一个大学,学同一个专业,干同一种工作,睡同一个女人。

没少有人打趣他会不会和切萨雷·波吉亚一样弄死自己的妹夫。

好在从来没有“妹夫”的出现,让兄妹关系十分平稳和谐。她们继续做着“雌雄大盗”,靠窃取外国企业家的信息过活,后来被招募到十二门徒旗下。

这是个玩大生意的团队,维斯和伊蕾娜只负责技术执行工作,真正的领头羊到底辐射了多少国家的高级官员,又把控了多少犯罪组织的高级机密,维斯不敢想,也不想去想。

他没见过这位神秘老大,幸好也永远不会再见了。

摸摸伊蕾娜的头,维斯走进洗手间为膀胱减负,后续将有一段漫长的飞行,他可不想一上飞机就去解手。

打开水龙头,认真洗手,而在擡头望向镜子的刹那,他看到了一张不想看见的脸——

牧嚣。

他穿着驼色的大衣,头发被认真地向后梳去,他取下了耳环唇环,扮演起文雅的学者。

就是有点年轻,姑且当作学生看待更为合适。

“恭喜啊,功成身退。”他冲维斯笑笑,讲的是英文。

维斯皱起眉,牧嚣不该这个时候出现的,一切意料之外的东西都值得警惕,更不必说伊蕾娜还在外面,他不禁揪起心来。

“谢谢你们的照顾。”维斯甩甩手上的水,不动声色地擦干。

“后面打算做什幺?”牧嚣笑起来问道,样子很轻松。

“回家,买个普通的公寓,过平静的生活,再养一只猫。”维斯说得很慢,他说的是普通话,还有点蹩脚。

很快,事实证明蹩脚的普通话是奇异的障眼法。

几乎在转身的瞬间,流水声传来,一条白色的毛巾堵在了维斯的颈动脉上,可是他的血太多了,毛巾根本堵不住,而他的手正刚刚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电击棒,还没来得及使用——那是可以带上飞机伪装成唇膏的小型武器。

维斯的脖子被划开一道艳红的口子,蓝色的眼睛即将要瞪出来。牧嚣知道,他不是在怨愤地看他,而是在悲戚地看伊蕾娜——他即将凋谢的双生之花。

维斯被放倒的角度很平缓,鲜血流动的方向也很单一,没有弄脏洗手池。

牧嚣脚尖点地蹲下,盯着维斯的脸,心中升起一丝不屑。

项维青说,“哥哥不错。”

到底哪里不错?鼻子高皮肤白,是个老外都这样,有什幺稀奇?而且他也很白啊……难道要去打个鼻环?

怀着一点恨意,牧嚣将几滴血滴在了洗手池上,顺便在维斯的鼻孔里插进了一支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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