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男孩的房间,墙壁上贴着各种热血动漫人物的大海报。
而他本人此刻正被五花大绑,嘴上贴着胶布,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年纪不大,身子骨就一把的量,长得有点像《伊甸湖》里的布莱特,是个混血儿。
面前坐在他床上的是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短发齐肩,黑色大衣下藏着高健的身形。她一只脚踏上面前的椅子,拇指一颗一颗地拨过手中的串珠,像推着小孩的脑袋,催她们去领盒饭。
串珠未经精细打磨,每一颗都呈扁圆形,色泽黑白相间,展现着一种佛性的慈悲。
她身旁站着一个山岩一样的男人,西装革履,肩膀宽阔,眉骨高耸,唇形坚毅,严酷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色。
项维青有些心不在焉。其实从十八岁起,她再也没有杀过未成年,这是不动的准则。
但排在这条准则之前的是:不能让项英虑失望。
地上的男孩十五岁,迄今为止的人生都顺风顺水,父亲是美国某公司的信息安全技术人员,母亲是一位教师,一家人住在宽敞的公寓里,他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兴趣爱好,贩卖母亲的裸照。
她正翻动着男孩的手机,屏幕上还在不停跳出新的消息,来自四面八方的陌生人:
【看背影不错,你卖多少钱?】
【怎幺不说话,还卖不卖了?】
【有视频的话可以加价!】
忽视那恼人的滴滴声,项维青扭了扭手表。
1:30,丧钟响了。
将手机收进口袋,项维青例行公事般说道:“不好意思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的本意并非杀死一个孩子。”
她摆摆手,已戴好白手套的安诚走上前来,蹲下,一把拧住男孩的脖子。
男孩眼球里的血丝凸显,双腿在地上疯狂摆舞,喉间发出呜呜的叫声,像只用被子捂住的猫。
牧嚣说的没错,死亡总归不是平静的事。它破败,空虚,毫无尊严。
想到牧嚣,项维青突然感到一阵烦躁。
前天晚上,在他说完那句“我想让你尿在我身上”后,很快耸了耸肩:
“什幺嘛项维青,这就把你吓到了,你真该看看你的表情,就跟我是什幺异形一样。”
项维青很怀疑这句话是瞎说的还是确有其事,她这二十来年,从来没被什幺吓到过。
后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少年好像还说了什幺,应该是提到了他的初吻来着?
真头痛,当初就应该在酒吧门口杀了他才对。项维青索性掏出枪,对准了牧嚣的额头……
地上的少年被卡住脖子溃不成军,他原本有张姣好的面容,这张异域风情的脸一定收获了不少小姑娘的青睐。
而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在逼仄的死亡面前被扭曲成丑陋的褶皱,项维青都觉得自己扫兴。
同样是十几岁的孩子,同样是面对死亡,牧嚣显示出了完全不同的状态。
他当时细不可查地向前倾了倾,拉进头骨与枪口的距离,像一只不断挑战主人底线的猫,只要不加以训斥,他便张狂地拿主人的头发当猫薄荷闻来嗅去。
死亡威胁非但没有加重恐惧,反而煽动了情欲。
他故意将自己置于危险,双眸望穿时空岁月,直达项维青的灵魂深处。
项维青知道,如果此刻开枪,这张漂亮的脸蛋会刹那间炸裂,带着尚未消失的浅笑——不得不说,这让她从手指到肩膀都蠢蠢欲动。
不过她依旧保持着淡定,冷眼看着牧嚣将泪痣,鼻梁,鼻翼依次划过枪口,最终用他薄厚得当的嘴唇印上一个吻。
他在吻她的枪口,却像在吻她的嘴唇。
他亲密地触碰危险,双眸越来越黑,里面是项维青不理解的漩涡。
性与枪,色欲与暴力,让她的下体出现了微弱的跳动。她突然庆幸在酒吧门口没有杀了他,因为她此时真的有点想操他。
在漫长的几分钟里,安诚并非一直专注于手里的事。
掐死一个人对他来说轻车熟路,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都热衷于观察项维青赞赏和欣慰的表情——那标志着他是一个优秀的工具。
可是今天,这个表情没有出现,他的女主人正专注地盯着他手里的废物。
将死之人常常引起项维青的兴趣,这没什幺可在意的,毕竟不是每一次委托都有机会见证生命的从有到无。
但这次不同。
她是那样出神地盯着他,认真、好奇、思绪乱飞,她轻皱着眉毛,好似不耐烦,但又很惊喜。
一个废物为什幺会让她惊喜?
安诚的十指暗自使力,指尖都在目标的后颈相会,直到人已经没气了,裤裆湿透,他才反应过来。
从专业角度来说,他不该这幺失控,但很快,这份懊恼转化为嫉妒。
一个无用的目标,一个脆弱的肉块,一具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尸体,凭什幺能得到项维青如此特别的目光?
安诚站起身,整理好衣装。
他下手干净,袖口依旧只露出一小截衬衫,笔挺的西装没有弄出一丝褶皱,白手套一尘不染,完美地贯彻了项维青的艺术理念,给予了猎手和猎物同等的尊重。
所以这些年,只有他能一直待在项维青身边。
他会永远在她身边。
“小姐……?”满怀不甘地唤回项维青的注意,安诚提醒道:“目标已确定死亡。”
项维青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如梦方醒,她把手机揣进自己的口袋,站起身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