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树屋建好后生活节奏就慢了下来,不出海的一天,早上固定三件套:过滤水,起鱼笼,晒鱼干。因为后面又制作了几个鱼笼,收获的鱼越来越多,珊瑚区的资源也逐渐回归,出海频率降低为两三个礼拜一次。白天自由规划,偶尔进山,大多数时候是沈谙挖池坑,研究怎幺烧石灰用哪种石头效率高。江眠则想着把木棉利用起来,用小木桩做纺锤,回忆奶奶的手法摸索怎幺纺线。
午间的背风坡,海面送来丝丝热气,沈谙弯腰低头,用棍子在山体挖刨石头。她沿着裸露的岩体一路挑挑拣拣,江眠快她一步,百无聊赖看草看树看虫子,不知道又看见了什幺,突然大喊一声,急匆匆叫沈谙过去。
是一片野葱,叶子已经枯黄,江眠拔了一棵在手里,葱头是红色的。沈谙接过来掰开,里面是像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包裹起来的,葱香味浓郁。但奇怪的是这些葱挨着石头长,徒手拔很容易断,沈谙用棍子挖,挖了很久才注意到,这些易碎的埋在浅土层里的石块是页岩,也是和洋葱一样的层层叠叠。
江眠看她累了一下午,挑挑拣拣一块石头也没要,扒一块在手里颠着问:“页岩可以烧石灰吗?”
沈谙没有急着回答,用棍子在石头上面敲敲,声音挺脆的,石头也脆,敲两下就像书页一样裂成几片。然后回她不知道,说要带回去试试。也不知道要试到什幺时候,总不能把山里的石头都试过一遍。江眠能感受到她近来频繁失败的烦躁,虽然不会对她发脾气冷言冷语,脸上总是一副凝重表情。
把手里颠着的石头放进背篓,江眠走过去蹲下,和她头抵头:“多大点事嘛,我捡贝壳养你啊。”抵着额头哄小孩一样晃着脑袋拱两下,把沈谙逗笑。
然后胳膊圈住她肩膀,鼻尖上移闻江眠头发:“再试一次,页岩不行的话我们就一起去捡贝壳。”说完又深深闻一口,略带嫌弃,“昨天不是刚帮你洗过头,怎幺一天不到又馊了?”
江眠哼一声再邦邦给她两拳,不确信地挠挠头手指放自己鼻尖嗅。好像是臭了,但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肯定是你没洗干净!罚你今晚再伺候我洗一次!”
她们不贪多,垫个筐底就换地方了。出了西岸的椰林走到海滩,整片滩涂都裸露出来,午间的阳光被雾气阴霾遮去大半,沈谙从筐里抽出砍刀,江眠兴奋地拉住她的手往滩涂去。
滩涂沙地湿热,两人光脚踩上去,随便走两步就看到一个拇指大的沙眼,江眠卷两下不存在袖子,拍拍手跃跃欲试。沈谙负责递刀,大气不敢出一旁看着。
洞里是个大蛏子,逃跑速度很快,江眠只来得急抓住它的鼻子,断鼻逃生给两人整愣住了,愣神的功夫流沙很快就将洞口盖住,再难挖到。不过江眠很容易就摸清规则,后面都是提前挖断蛏子的逃生通道,再捏着它的壳提溜出来,鼻子都没机会断。
挖蛏子的游戏轮流进行,滩涂上到处都是她俩留下的坑坑洼洼。挖累了手没劲就走走看看,看到奇怪的鼓包一砍刀下去掘开,没见过世面的人感觉就像在开盲盒,开到什幺都会激动一番。
沈谙捡了两个大海螺,螺口盖着并不完全契合的贝类,用匕首撬开后里面居然都蜷着八爪鱼。后面又陆续捡了几个藏八爪鱼的螺壳,江眠小脑瓜子动了动,举着一颗螺在眼前端详,不一会高昂着声音道:
“既然喜欢钻螺壳,我们把螺壳打上洞用绳子串起来放进海里,过段时间不用等退潮,把绳子拉上来不就有八爪鱼吃了?”
她说的有道理,沈谙同意了提议。并且决定先在东海岸试试,毕竟那边离树屋近,如果试验成功也就没必要往这里跑。实在是吃鱼吃腻了,下午的蛏子海螺八爪鱼多到让人有点想发嗨疯。
这幺久出来一趟还满载而归,喜悦早把过去几天的挫败感推到不知道多远,脸上多了许多笑容。
住在林子里有点不好的,就是外头小黑里头大黑,所以不得不早早生火,在火光照耀下烹煮海产。蛏子放篮子里过水多搓几遍,八爪鱼的内脏在脑袋里,用匕首划开去除,再把牙齿剜了。红葱头切碎了加进去,撒点盐,等待食物煮熟的过程,江眠拉着沈谙去海边给自己洗头。
她们还没有找到任何皂类植物,洗头是用澄清的草木灰水,草木灰水呈碱性,能和毛囊分泌的油脂发生中和。但用多了伤皮肤伤发质,严重还会掉头发。沈谙不给她多用,只在洗头手法上下功夫。按摩揉搓,小心翼翼不让粗糙的手指刮着头发。揉搓完舀水冲干净,再用五倍子花泡过得水把头发浸几分钟。江眠很喜欢这个味道,泡完了让海风把头发吹个半干,发丝间飘逸着淡淡的花香。
她踮着脚把自己脑袋往沈谙脸上凑,被黑软一团一直顶的人不住后仰,她可没忘有一回被撞到鼻头,流血不止。沈谙可怜的鼻子原本就很脆弱,经历外力重击后更是脆弱到鼻子痒揉一揉就可能会有血光之兆。
把人抱住不让动,按着她脑袋凑上去闻,给出满意答案后江眠这个缠人精才放开她拍拍屁股走掉。
这幺一大锅海产乱炖,有着淡淡的葱香和海水的咸味。沈谙对八爪鱼煮出来的口感不满意,用木棍削几根签子串起来放炭火上再烤,一边烤一边撒盐,直到焦黄冒油肉质紧缩。
江眠给她竖大拇指:“可以出摊了姐姐!”
她夸张地咬了一大口,烫得一边呼一边嚼,手擡起来对张开的嘴巴扇风。
沈谙满足地揉揉她脑袋,托着她的下巴把脸推到迎风一面。
海风、篝火、食物,没有什幺比这还令人满足的,何况还有彼此的陪伴。
挖的野红葱也不知道能存多久,留几颗平时煮海产去腥用,剩下的都埋土里。早晨的枯叶粘着夜里的湿气,江眠把土填好后抱了一捧湿叶盖上去。然后回到树屋阳台,取了篮子下来,把窄藤床拖到空地坐上去。
沈谙起鱼笼回来就看到她拿着一根细细长长的鱼骨在用石头打磨。不等她问,江眠擡起头眯眼笑笑,神神秘秘让她猜。
沈谙很配合,骨针啊,钩针啊,大头针,所有她知道的针种类都说了一遍,最后还被江眠嫌弃地直砸嘴。从篮子里翻出一根带排孔的短木棍,在头上比出梳头的姿势。
“本来是要做梳子的,但你刚才提醒我了。”
她可以再磨个鱼骨针拯救她破裂的衣服,如果能用木棉纺出细一点的线就好了,虽然她不会打毛线,但可以把旧衣服裁了缝成清凉套装。
沈谙略带疑惑地问:“你不会打毛线幺?”
“这很奇怪吗?难道你会啊。”
沈谙很自豪地点了点头,双手做出打毛线的动作,然后清清嗓子露出一副正派的表情:
“我经常参加D区的送温暖活动,打的毛线手套围巾应该遍布每个社区的老年中心。”
“那真是很不错呢警察女士。”江眠不情愿地夸道,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天。
“如果你想的话…”江眠期待地看着她,沈谙捏捏鼻尖,故意停顿几秒欣赏江眠的表情,然后无情地说:“我可教你怎幺打毛线。”
江眠立马垮下脸,对着她很嫌弃地吐舌头,不想继续谈话,捡起鱼骨手上重新动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