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宫里传出闵行简带一千府兵东进的消息。
这一次,是为了平定西陲的战功求赏,同时预备后面正式出兵攻打胡部的计划。当然,闵行简大兵压境,自然也有胁迫皇帝处理内侍监的意思。如今皇帝的批文刚下来三日,他的大部就已经启程,可见筹备了许久,等得只是这一道准许入关的御批。
妍婕妤前些日子总是往皇后太后那里请安,抄写的经书虽然都是由芸辉代笔,却讨得两位主母欢心,有机会就把她介绍给其他内命妇们认识。妍婕妤和芸辉也借此认清了宫内的多数嫔御。
皇后是文家人,其父拜安南侯,本是武官,家里只有这一位独女,三十多年前嫁给了还是太子的皇帝,生下了两位公主,只活了一位。大公主三岁夭折后,皇后就不愿意再受生养之苦,把婢女鹊明献给皇帝。其生下了皇长子后过继给中宫,皇长子在皇帝即位时已然成家,就一直在宫外居住。鹊明生下皇子后就开始避宠,正式册封后几乎住在了太后的大角殿。
宫内除了明妃,神智健全的还有两位妃子:分别是生下了五皇子的德妃和六皇子的僖妃。德妃郑氏是官宦世家的嫡出小姐,其父郑光麟乃国子祭酒、御前众国士之首,其兄郑启翰更是正二品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领三万府兵。郑氏除了五皇子,还育有五公主,恩宠无以复加,近些日子只是在宫里照顾两岁的小公主。僖妃岭南人士,出身不高,承化三年选秀入宫,家里人却是借着六皇子一步登天,父亲官拜正二品特进光禄大夫。
除此之外,地位最高的,就是两年前失了孩子的琼昭仪,她年方二十,父亲乃当朝丞相季松青。但因为妍婕妤落水小产一事,一直禁足在珠镜殿内。再向下,就是席充媛,贾修仪,和冯婕妤。梅婕妤傲慢,规矩不好,不受大家待见,太后和皇后也不怎幺召见她。妍婕妤往下,就是些大大小小的美人才人采女,要幺是入了宫就被忘了,要幺是幸了一次后就乏味了,七零八落地散在宫里,除非召见,没有拜见太后和皇后的资格。
皇后虽是中宫,除了皇长子,朝中没有靠山,一直依附于太后。
宫中呆久的人都知道,太后独孤氏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她出身将门,其父拜忠国公,其长兄乃皇帝幺妹靖文公主驸马,正四品军器监,次兄乃中书侍郎。可见独孤氏一族深受先皇器重。
白纤纤出身贫苦,家里就是洛州的一个农户,为了保其弟上学,才把她送进宫中做奴婢。如今她做了主子,家里自然也不能太难看。五月初一,太后把她叫到大角殿,把擡举白氏的懿旨念给了白纤纤听。
其父在洛州封了六品奉议郎,享千户俸禄,赐良田十顷。 其母封乡君,给诰命。其弟举孝廉,在洛州找了个闲散文职供养。
今日听了太后套要颁懿旨,芸辉早就让白纤纤盛装——这次是要去谢恩的。
“妾为家父家母谢过太后娘娘隆恩,愿太后福康永驻,荣华千岁。”
妍婕妤装束典雅,深蓝色的礼裙带着银色暗花,梳好了命妇见礼时的发型,走路和说话都比平日慢了一倍,俨然一副规矩人家的样子。
太后一打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白纤纤本来带着点妖艳气的容貌被打扮得很是雍容,颇有几分官小姐的气质。
她施施然行礼,举止间礼数到位,分毫不乱,就连皇后都无法把她和那个在御花园邀宠的荡妇联系起来。
妍婕妤不是大选入宫,根本没有尚仪女官教授过她礼数和妆容,太后想起,前几次见她,她皆是妆发动人,却也不失规矩,便留意起她身边的几个宫女。
她依稀记得自己身边的朱霞与她说过,妍婕妤刚得宠的时候,就向尚宫局要了一个同所的洒扫作为贴身侍女。
太后看向妍婕妤身边的女子,她个子高挑玉立,身量纤细,一看便是宫内侍奉多年的人,浑身上下透着驯顺的气质。平日里默不作声地跟在白纤纤身后,若不是今日她想起,太后觉得她怕是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能让一个根基不稳的低位妃嫔去尚宫局请,这妮子肯定有什幺过人之处。
太后再定睛一看,发现她容貌上佳,只是在浅色宫装的映衬下,显得十分苍白。
太后觉得很有意思,这宫女打扮起来合该不比妍婕妤差,但她却甘愿服侍别人。
“起来吧,妍婕妤,你这两日的规矩很好,抄经的字也秀气,哀家已经在殿前供上了。”
“谢太后娘娘擡举。”白纤纤瞥了一眼身后的芸辉,暗暗觉得把她从东五所带出来真是个正确的抉择。
“你这婢女虽然出身差了些,规矩倒是很好。”太后话头一转。“叫什幺名字?”
芸辉跪下,白纤纤反应了一会儿,想起芸辉没有资格接太后的话儿,才赶忙答道:“回太后娘娘,她叫芸辉。”
听到这两个字,太后的眉头皱了皱,皇后的面色也是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