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赵老板……

暮色四合,落日熔金,车辆经过郊外的那座基督教堂时,整点的钟声忽地传来,又渐行渐远。

后视镜中,塑着十字架的尖顶好似戳破了天际,滴滴答答渗着血,一点一点,露出了背后的血色晚霞。

宁染在苍茫暮色下感受着越南特有的窒闷天气,思绪不免又有些飘忽,她记得离开前的那几天帝都的天气一直不怎幺样,断断续续的雨很是恼人,倒是离开那夜雨势转小了不少,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见晴……

车辆颠簸中,很快驶进了城区,然而在一个拐弯处,小弟慌忙的声音突然从副驾上传来,“阿亮刚刚传来消息,鸿叔那边好像有些状况。”

话音未落,于朗已经让人掉头,小弟的汇报还在继续:“目前只发现三个人,看着不像是越南本地的,不过周围有没有其他埋伏弟兄们还在探。”

“暂时还没查到那几个人的底细,但是……鸿叔似乎有意让弟兄们不要插手。”

车开的飞快,宁染的脸色却极其难看,即便在暮色下,也是一点血色没有,冰冷的可怕。赵鸿洲截肢后,因为行动不便,对很多事情都兴致缺缺,唯独台球,是他所剩无几的乐子,所以下午他要外出,宁染并未阻拦,只多派了些人跟着。

那间台球室地处偏僻,碰上工作日的今天,人更是寥寥无几,而作为台球室老主顾的赵鸿洲,对里面来来往往的球友也都很熟悉,然而他今天到时却发现来了几个新面孔。跟着的手下自然也注意到了,下意识要上前戒备,却被赵鸿洲给按下了。

无他,那个戴着眼镜的小子球打的确实可以,还有就是,这人不动声色的样子有些刻意。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带着一帮手下来到这里,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下意识,多少都会看一眼,可自从他进来,这小子连眼皮都没擡下,也没有因为他们不寻常的阵仗而离开,像是,故意要引起他的注意。

赵鸿洲觉得有些意思,不过有宁染的叮嘱在先,他也多了份小心,兀自打了几局后,见这人依旧没什幺反应,反倒他被勾出了几分好奇。

自己球桌上的各色台球几次都未能入袋,那边却打的顺风顺水,“当当当”的声音实在是折磨人,赵鸿洲忍不住轻笑了声,手痒的老人家最终开口,邀那人来上一局。

赵鸿洲突然的邀请自然是把手下们弄得有些战战兢兢,但他们又不敢贸然行动,怕扫了他的兴致,只是那几个人不管怎幺看都带着古怪,底下的人拿不定主意,这才赶紧让人通知了宁染……

那则“追杀令”过去才三天而已,就已经有杀手开始行动了?照理说,并不应该。

因为就在扎卡那条“追杀令”发布的隔天,同样是早上八点,暗网上又更新了一条“追杀令”,内容和扎卡发布的别无二致,除了,一些细微的差别。

【追杀对象:段坤,赵鸿洲

追杀生效日:7日后

最终交易:新鲜人头】

“追杀令”到这里看似结束,然而往下翻看,3000万美金的天价赏金叫暗网再次沸腾了起来。

两条针对同一对象的追杀令,这在暗网上可是相当稀罕的,后者的叫价更是直接翻了一倍都不止!做成1000万美金的单子勉勉强强可以过活小半辈子,可要是做成那3000万美金的,真就可以彻底收山了!

大家跃跃欲试之际,免不了也对幕后的买家各种揣测,看来金三角这两位大佬结仇不少嘛,竟引来两拨人的厮杀。而在那些津津乐道里,同样也有人嗅到了这里头的猫腻。

3000万美金的那则追杀看似买命,在某种程度上,又像是段坤和赵鸿洲的保险,虽然,时效只有七天。

但,似乎又不对,如果真是保险,就和追杀令本身有悖,要知道,暗网上的信息一旦发出就不可以私自撤回,可既然是买命,为什幺非得等到七天后才让人动手?

因为……赵老板就是要扎卡着急,要他出错,要他,亲自送上门来。

扎卡那条追杀令,给的时间只有七天,也就证明,他只有这七天的时间,对于目前正被通缉的国际逃犯而言,他逍遥的时间可不多,想来这七天已经是他的极限,想来拿出那1000万后,他的棺材本里应该也没有能和赵老板抗衡的本钱了。

相信只要不是和钱过不去,这七天里应该都不会有人贸然行动,更甚至,有3000万那个甜头,段坤和赵鸿洲的安危在这几天里也不会受到一丝威胁。

可为什幺在这种情况下赵鸿洲身边还会有意外?宁染不自觉搓捻着指尖,所以是哪个蠢货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十几分钟后,清一色的防弹轿车齐刷刷停在了台球室楼下。

好在这里地处偏僻,没有引来太多人的关注,手下们训练有素,车刚停稳,不过十几秒,已经把台球室前后围了个水泄不通。

等在楼下的小弟快步上前,和于朗耳语道:“四周都看过了,没有其他尾巴,就只有楼上那三个。”

宁染匆匆上楼,过道的竹帘还未掀开,里头轻松的对话倒是先一步传来。

“你这球打的不错,练过?”

“当”的一声,应该是又有一球入袋,“年轻时玩过一阵子。”一道叫人意外却又熟悉的声音透过竹帘猛地击在了宁染的耳膜上,叫她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年轻时?”赵鸿洲像是哼笑了声,“在我这个老头子面前卖老,你这小子不厚道啊。”

楼梯上跟着的几个小弟原本还很神色紧张,只是听那对话,不由面面相觑了下,这哪里像是有状况的样子嘛。

里头的对话还在继续着,大概是说到了年纪,赵鸿洲便顺嘴一问:“我看你……应该是成家了吧?”

这个问题似乎叫那人不好回答,宁染眉心轻蹙,下意识想走,可惜他们来的动静还是惊扰了赵鸿洲,就这幺离开,反倒有些做贼心虚。

掀帘进去的那一瞬,不期而然,短暂的几秒对视,俩人纷纷又错开了目光,像是从未谋面过的陌生人,可宁染却听厉骋回答道:“嗯,成家了。”

屋里突然又来了几个人,各个神情严肃,多少有些来者不善的意思,但这似乎并未影响到台桌旁那两人的兴致,他们的闲谈依旧,而宁染也找了个角落坐下,台球室的老板很快倒了杯茶送来,赵鸿洲自然也注意到了宁染,不过却没招呼她。

手里这一局很快打完,连连输了好几局的赵鸿洲在这一局里总算扳回了一成,虽然只堪堪赢了对方两个球而已。或许是赢球后的心情不错,这一局开球后,赵鸿洲突然又问:“怎幺想到来越南的,做生意,还是旅游?”

该是厉骋的顺序了,他却没有着急下桌,侧身捞过一旁的巧粉,那样子的动作掩下了男人镜片后锐利的目光,他状似随意道:“我过来找人。”

角落里的宁染闻声眼皮猛地一跳,还未等到赵鸿洲再次发问,一直少言寡语的这人突然反客为主,问道:“我听说这里有位做生意很厉害的老板,叫……赵征的,老爷子知道吗?”

众人的表情在这时不禁都有些微妙,更甚至,有人已悄悄将手探进了腰间……赵鸿洲依旧神色如常着,老年人的迟钝感在这一刻姗姗来迟,他喃喃念着,好似在记忆中搜寻着这号人:“赵征啊……”

见厉骋看过来,他又恍然一笑:“怎幺,你找赵老板……想和他做生意?”

厉骋像是没听出这话里的试探,他只是含糊一笑,明明这次容易打到的9号球就在手边,他却绕到了另一边,就在宁染的面前,这人俯身压腰,球杆对上了角度刁钻的7号球。

然而推杆那一瞬,他并未看球,而是看向了角落里的那个人,“我和赵老板,”“当”的一声,毫无意外,这颗球又是一杆入洞,厉骋收回球杆,再次面向赵鸿洲时,他轻描淡写道:“有点私事要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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