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撕裂

时间:2007

地点:市医院

生长在这种四季如春的城市,就是有这种尽情享受阳光的好处。

四季都可以看见绿茵跟鲜花,仰头就能看得到的阳光,真的特别舒服。

商容一直觉得自己的性格会那幺随性放松,跟这城市阳光普照的天气是脱不了关系的。

毕竟,人只要许久不见阳光,在阴暗底下太久,便会容易致郁。

人有时候跟植物好像啊!

会因为阳光活的更好,也会因为失去阳光而枯萎。

所以,她很幸运的生长在这个四季都能见到阳光的地方。

就算是冬季,也能见到暖阳。

商容坐在树下等楚以钧回来,顾久却意外的出现在她眼前。

商容见顾久手边提了份礼,还有一束花温柔的朝她打招呼,"商小姐,这花是特别给你买的,祝你复原顺利,身体健康。上回养老院的案子要不是你帮忙,肯定线索就断在这了。"

商容接过花,就说了谢谢,之后她静静的擡头听顾久说话。

其实,她觉得顾久太客气了,她只是个在双子楼里负责做检验的人员,如果没有身为记者的楚以钧的冒进,勇于潜入养老院去调查,或是没有林息主动去侦察这个案子,光凭她们实验室的人员又怎幺能水落石出呢。

她只是尽力的把自己手上的每个检验结果,给明明白白的解释出来,甚至诚实的呈交上去。

当年,她还在警大念书时,也曾为了毕业后要选择什幺职涯而感到苦恼的。

她问过,当时还是她男朋友的方逮,她以后可以干吗,或是她可以做些什幺。

方逮告诉她,她要细想自己的未来,甚至要想想自己喜欢什幺,或者说她将来想过怎样的生活。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选择,都足以影响的一生。

商容当时听完,其实是愣住的。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她将来想过怎样的生活,或是喜欢做些什幺。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将来可以做什幺,又或者可以做出什幺大事。

商容很有认知,她跟周围的世家子弟相比之下,真的太普通了。

普通到她站在同辈的旁边都会有点自卑,怕给她爸妈丢脸。

可是商容同时也很清楚,她只有普通,才能逃掉被支配的人生。

悲哀的是,她就算千方百计的去普通,故意不想去努力,也只能暂时逃离被支配的人生。

她还是,无法替自己的人生找到出路。

这是即将要迈入社会,要开始成为经济独立成年人的烦恼吧。

方逮听了商容语焉不详,也对未来迷茫的困扰。

他当时很有趣的在纸上写了各种可能的结果,依照不可改变的因子跟可以改变的因子,让她去做删减。

方逮说,她有哮喘,而且依这几年的成绩看来,她的体能跟术科分数只在中间部份,很难有什幺突破了,因此她只能删掉需要出外勤跟要突显爆发力跟体力多一些的职位。

因此,在方逮的注视下,她勇于删掉进入总警局的志愿。

方逮又分别跟她解释,双子楼两局一科的在职务上的区分,总警局专注在维护市里公共治安跟秩序,调查局则是处理跨省重大的调查工作,在面对的情况会更为复杂,很长时间都必须得在外头奔走。

简单的来说,就是人要够机伶且适应力强,智力跟体力都不能短少的职位。

鉴识科是双子楼这三个部门里,最讲求科学的地方。

案件的真相是最需要依靠鉴识科,去用科学方式检测出答案跟黑白的地方。

相比较来说,鉴识科的职员在体力跟爆发力不用非常杰出,但是是最不可缺乏科学精神的地方。

最后,商容把鉴识科给圈了起来。

因为,她不想在外到处奔走,她觉得离开方逮太久,她会想他的。

至于,什幺科学跟黑白,她觉得还是等她真的任职了,再来思考也不迟。

隔天,方逮就把商容想考上鉴识科,还需要加强的专业技能跟知识用书,替她整理出表格出来,连考试读书计划都替她安排好了。

这下,商容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也清楚如果她没考上双子楼,只是随便被分发到一些不痛不痒的职位,她母亲萧淑萍就很有可能,得逼她回家学经商了。

她不想回去她母亲的身边学经商,什幺事都被安排着,好似人生全然没有自己。

-

跟顾久短短的十分钟谈话,让商容回想起自己在鉴识科四年多的职业生涯。

她已经能理解,方逮当时的话是什幺意思了。

也更能体会,为什幺从前的方逮要一直鼓励她上进,让她努力的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她毕业后有长达半年之久,都是没工作没有金钱来源的。

那段迷惘的日子里,是方逮一直安慰鼓励着她,说他愿意陪着她慢慢的找到她所喜欢的东西跟工作时,她其实特别感动的。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认为自己能做好什幺事,甚至连她爸妈都没耐心,愿意陪着她慢慢找到自己。

商容一想起方逮,心口又忍不住心痛不已。

再次仰头看着树荫缝隙的阳光时...

她才发现...她好像不小心的,把她人生里的阳光给弄丢了。

顾久突然指了下她的头发,小心提醒,"商小姐,你头发上有蜘蛛。"

商容突然回过神来,她还没大惊失色,顾久就善意的替她把头发上的蜘蛛给拨掉了。

商容善意的笑着道谢,带着微笑。

医院大楼里,有个男人一直注视着花园里的商容跟顾久,直到烫口的咖啡都有些不烫口了,这男人还在愣神。

方逮看着商容跟顾久愉快的聊天,她好似面容含羞的面容,让他双眉微皱,生出自厌之想。

突然,有个护理师走了过来,热情的语气打断了方逮的顾影自怜,"方医生,在护理站里有个自称是你奶奶的老妇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护理师还没说完,方逮沉默的点头,"我马上过去。"

楚以钧已经买好了水也处理完工作上的事,跟顾久打了招呼后,便陪着商容说说笑笑地走回病房。

她们完全不知晓,在病房里已经呈现了争吵前的低气压。

商容走在前头,她还没打开房门,就透过房门的透明窗格上,看见了方逮跟方奶奶在病房内,面对面的彼此沉默着,气氛好像不太对。

她没敢直接开门进去,只是见到方奶奶居然正在训斥方逮。

面对方奶奶的极严厉色,方逮站的极直,一声不吭的微低着头沉默。

楚以钧来的慢些,看见商容停在门口,楚以钧正想问商容怎幺不进去。

商容使了眼色,楚以钧才凑到商容身边看。

她们俩却同时看到,方奶奶气的连人都站不稳的,直打了方逮一巴掌。

啪的一声,那声音连病房外都听见了。

商容被方奶奶的举动吓了一跳,她顿时推门而入,不管不顾的就替方逮求情,"奶奶,你别生气,方逮就是嘴笨,不会说好听话,他绝不是要故意忤逆你的。"

楚以钧也在旁边帮腔,"奶奶,这是医院,这要让人看见,你让表哥怎幺做人。"

方奶奶不理睬商容跟楚以钧的说情,还是散着怒气的看着方逮。

年轻时的严厉跟不近人情,在此时显露的更加明显。

方奶奶直接指责着方逮说道:"选己所爱,爱己所选。这是在你婚前,我给你的话,商容也是你自己所选的,不管有什幺难题或是不合,你都得给我扛着去好好的解决,你是个男人,不是只会发脾气任性的三岁孩子。"

"说离婚就离婚,你现在连自家老婆都可以扫地出门了,那是不是哪天,我这老废物老了走不动了,失智了脾气差了,你说想丢出家门,就把我给扫地出门了啊?"

商容听到方奶奶的话,她心中刹时一凛,才知道原来方奶奶是为了她,才跟方逮生那幺大的气,甚至动手打他。

她虽然感动方奶奶是护着她的,却更是难过,他们两个彼此最为重要的人,却为了她一个没血缘的外人,彼此怒视的对峙跟吵架。

眼前争吵的画面,几乎勾起她小时候潜藏在内心的焦虑跟害怕。

小时候,只要她爸妈吵架,她就只能一个人害怕的躲在楼梯上,只敢偷偷的透过楼梯的扶手栏杆,看着他们边摔东西边争吵,一边盛怒的迁怒咒骂。

他的父母好似故意的把年幼的她,拿成当成可以伤害彼此的工具。

会把婚姻中所有的不顺遂都怪在年幼的她身上,她父亲总看着她怒声骂着。

会告诉她:

你妈就是个疯子,爸妈会吵架都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为了你,家里怎幺会那幺不平静,

如果不是你,我又何苦在家受你妈的气。

再不然就是她体贴的替她母亲擦泪时,她母亲总说:

如果你一出生就是个男孩,你爸又何曾总说,我没能力给他们家传宗接代。

我又何尝需要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有女人想来占我的家。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何苦嫁给这种男人。

商容记得...

他们都说...是她的错,

可是她什幺都没有做过啊...

为什幺是她的错?

可能...她投生成为他们的女儿,占了他们儿子的地位,本身就是一件错事吧。

商容顿时泪流满面,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撕裂了一样。

就好像,她突然发现,她小时候的伤口,直到现在都还没愈合过。

她只是一直用时间跟她需要更成熟的借口,去一层层的把她心中的伤口给掩盖起来。

所以,她还是下意识的害怕,有人为了她吵架或是亲近的人对她凶。只要稍为有点疾严厉色,她就会保护性的想要逃避,或是回避这个人这些事,例如:她想远离她的家跟父母。

这也是为什幺,她一直很喜欢方逮的原因,因为方逮从来对她都是轻声细语的态度。

婚前他就算值大夜,再过度劳累疲倦的情况下,方逮也从未对她有不耐烦的时候,婚后不管他在医院烦不烦,工作顺不顺利,事情多不多,只要回到家,方逮就是如往常般的情绪稳定。

可是,商容还是下意识的责怪自己,觉得都是她,才会害的方逮跟方奶奶吵架的。

她着急的上前主动拉拉方奶奶的手腕,试着缓和方奶奶的怒气,"奶奶,方逮不是这种人,你别这样说方逮,也别这样说自己。他对你那幺孝顺,你这样说他,他会伤心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商容甚至语带哭腔。

她很难过,却不知道该怎幺办。

方逮的语气极其冷淡,明明表情严肃,眼神却有些赌气的感觉,"商容,你别多事,这些事跟你无关。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泪眼迷离,却软弱的不知如何是好。

商容头一回,有心碎的感觉,好像此时此刻,她才认知到,方逮不是赌气想离婚的,他是真的不怕方奶奶生气,能不惜违背方奶奶的劝阻,也不可能走回头路跟她复合了是吧?

她或许要早些认清事实的,这样对于彼此的未来,才会都是好事。

方奶奶见到方逮对自己还没痊愈的老婆,是这种冷漠无情的态度,老人家更是气的直说:"我们方家没有像你这般没良心的。你若是离了婚,就不要喊我这老太婆叫奶奶,你也不许再踏进方家一步。"

"你就好好当你的医生就行,反正我跟你老婆一样,迟早会被你给嫌弃,像垃圾一样,给丢出家门的。不如早些好聚好散,我老太婆养你到成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方奶奶负气说了狠话就拿了自己的大提包,转身离开。

楚以钧完全摸不着头绪,只能追着奶奶出去。

谁知道他们夫妻两怎幺突然就离婚了呢?这也难怪老人家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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