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芍药花开了。
陈叹樵从花市买的两盆,一盆被她养死了,另一盆只结了两个花骨朵。她每天蹲在盆前拜托它好好开花,陈叹樵站在后面笑,说它在陈蜜手下讨生活,早晚也要跟着另一盆殉情。
后被陈蜜瞪了两眼,噤声。
陈叹樵铁定被人骗了,两盆芍药花了五百块钱,陈蜜心痛了好几天。一盆花自杀了,另一盆花的身价直接翻倍,陈蜜为了鼓励它活下去,把前几天看电影时买的气球拴在了花枝上,美其名曰精神陪伴。
可惜五天后气球彻底没气了,拴在花枝上像条吊死的狗。陈蜜打扫卫生时本来是要丢掉的,可是想了想,还是决定等愚人节过去后再说。
陈叹樵在浴室里洗澡,陈蜜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只气球发呆。
房间里的水声像在下雨,淅淅沥沥,如同白噪音般让人心安。陈蜜揉了揉脑袋,思绪飘的很远。
有件事她一直没问,原本只是藏在记忆里不起眼的小事,可最近频繁回忆时又似发现了端倪。
上周偶然路过的餐厅,纯粹是偶然,可记忆太满太沉让人走不动路,陈蜜看着橱窗定在那里,门店没有换,收银台前的老板却换人了。
陈叹樵停下来问她要不要进去吃饭,陈蜜摇头。那里的后厨又脏又乱,厨师会一边啃油条一边在油锅里炸串,掉下来的食物渣滓跟着油沫一起漂到锅边,黄灿灿地倒人胃口。
因为卫生很不好,所以食客常拉肚子,但胜店铺在通宵营业,总会有人在凌晨无处可去选择光顾这里。
她曾在这家店里打零工,彼时陈叹樵还在家乡上学,应该不知道这里。
倒春寒的季节,天气格外冷。即使分开后,陈蜜还是会每天四点醒来,只是没有别的床可去了,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手脚都凉。
她开始怀念在一起的日子,一条棉被下共享两个体温。无论在哪个季节,陈叹樵身上总是很热,手是热的,腿是热的,脸颊也是热的。
陈蜜喜欢把脚翘在他腰上,陈叹樵无论背对着或者面对着她,都稳定地承接住一个冰冰凉的熊抱。
脚心被人捏住的时候陈蜜痒得想笑,陈叹樵惺忪的睡意让她也开始犯困,可凌晨四点醒来是她无力抵抗的事情,好像一个惯犯即使进了监狱也改变不了偷东西的毛病。
陈蜜去亲陈叹樵,亲后背的脊骨,亲剪了学生平头的耳后,爬过去亲,钻进被子里亲,被人从下面捞出来后亲……
陈叹樵被弄醒了,半睁着眼醒神,陈蜜就半趴在他胸前,盯着泛红的喉结。
她喜欢这样的时刻,一切都是安静的,阳台上的天光还未透亮,颜色还是浓郁的蓝,像沉在海底,陈蜜就安静地等他醒过神来。
腿被人从腰上推下来,陈叹樵的手心好热,
抚摸过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竭力从他那里祈求来一点暖意,可惜对方不怎幺停留,还把被子被扯到腰下。
冷空气激得陈蜜将人咬得更紧,两条胳膊都举在头顶,她能明显感受到乳尖的变化——
变得硬挺了,在对方的指尖下越来越红。
陈叹樵倒喘一口气,闷声把自己从她体内抽离出来一些。
“你放松一些,我动不了。”
右乳被人握着推向锁骨,陈蜜一边哆嗦一边咬牙,她放松不下来,天太冷了,掌心的那点体温根本不够她暖和起来。
天凉的时候就应该闷在被子里做,稀缺的空气里全是汗意,她看不见陈叹樵的脸,陈叹樵也看不见她的,就只是胡乱地索吻,汗水从一个人的脸颊流到另一个人的脸颊上,呼出来的气息像一片潮湿的热带雨林。
陈蜜捂着眼哭,小腹里肿胀的酸涩像是海水全都冲进那片雨林里。陈叹樵温热的手指就在两腿之间游走,哪里都是湿的,汗水眼泪体液气息,陈蜜拱起来腰,被捣弄得像条缺水的鱼。
情爱如同飓风一样,把人从海里卷向陆地。陈蜜大口喘气,暧昧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鱼鳃在浅水洼里努力呼吸。
她憋得难受,被子下的氧气不够两人用,陈叹樵做起来时间又总是很长,她体力不好,被人轻而易举地握着腰翻在床上。
身下的被单都被汗浸湿了,她不知道在冷天里该怎幺和妈妈解释这个问题。
强烈的窒息感比身上的撞击更浓烈,陈蜜没忍住叫了出来,又被迅速掐住了脖子。
陈叹樵那时既不懂得技巧,又在黑暗中毫无怜惜,陈蜜的喘息和氧气全都锁在喉咙里,掌心的体温像条链子一样锁在脖子上,陈叹樵将她推向欲海的哪里,她就去向哪里。
哈……如果真的在被子里以交合的姿态窒息死亡了,不知道法院会不会判定这为情杀。
小腹不断收紧,陈叹樵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胸腹紧贴着。陈蜜在窒息中像被电击了般,后背猛地绷直了,随即便感受到了腿间涌出一股热流。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熟悉的喘息。
被子猛地掀开了,她几乎跟随本能地爬出来,大口呼吸着氧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性爱的腥膻味,陈蜜浑身都汗涔涔的,像从水里捞出来,脖颈,乳尖,到处都是粉色的吻痕。
陈叹樵从她背后也把头钻出来,把胳膊搭在脸上,似泄了劲般,扭头看她。
陈蜜睁眼——
陈叹樵那张潮红的脸。
她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将手指从下面收回来。
现在分也分了,陈叹樵把她害惨了。
手冲的时候如果不去想着他的脸,身体就毫无反应。这实在残忍,陈蜜没有办法再去爱上别人,如果之前还残存着一丝愧疚的心,那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在这份爱里,陈叹樵究竟是帮凶还是主谋。
但总归是她自食恶果,耳边缺少了潮湿的喘息,她干涩的很,自己弄也乏味,陈蜜干脆起身穿好衣服,在凌晨的路上用力裹紧自己。
清晨的顾客寥寥无几,店铺在下半夜大部分时间是空着的,厨师也在下班休息,只有老板一个人在店里撑着。
陈蜜在这里打晚工,偶尔凌晨也来,工资开的会比往常高一些。
她不明白老板为什幺要坚持这种亏本的经营,对方只说自己有失眠症,治不好,不如来这里抽烟。
陈蜜就跟着他站在外面,整条街就亮了他们这一家店。
那天是她最后一次在这里打工,老板哈哈一笑,说今天愚人节别开玩笑。陈蜜正色道这是真的,老板确认了三遍才看清她笃定的眼,叹了口气,问她去哪里,凌晨工不好招,问她真不考虑留下吗。
陈蜜说去酒吧坐唱,来钱快。老板没话说了,走进店里拿了只氢气球给她,周年庆,剩了只送给你。
他白天注意到一个食客,穿着不是本地的校服来这里吃饭,坐在位子上神情青涩又拘谨。一看就是中学生离家出走的模样,老板把烟灰弹掉,道,长得真好看,我要是有这张脸就去做演员。
陈蜜笑了一下,没在意。
老板也没说下去,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走进这家餐厅,老客,新客,熟客,太多太多人,缘分就只像蜻蜓点水的一瞥。
不过那小孩出乎意料地付清了饭钱。
他原本以为对方会放下筷子两眼含泪说自己离家出走身上没钱,却看见对方从口袋里拿出来零钱包,钞票展得整整齐齐放在面前。
他往钱包里看了一眼,似乎还夹了一张照片。
只是对方很快就把钱包合上了。眼熟,但没看清。
“很有礼貌的孩子,”老板把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我用了张假钞找他零钱,他却因为周年庆送的气球对我说谢谢。”
陈蜜笑了一下,摇头,依旧没在意。
店里来了客人,她和老板都起身,一个去后厨,一个拿菜单。
六点了,陈叹樵应该醒了,胡玉桐应该起来做饭了,她应该掀开被子偷偷溜回自己的卧室了……
六点,陈蜜安静地把菜单放在桌子上,脑子里想的却是,今年,陈叹樵应该要高考了。
傍晚的时候她回家,又走过那个每天必经的路口。
即将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她要重新物色出租房,要打包的东西不多,可搬家依旧极其繁琐。
盲人提示音嘟嘟嘟嘟嘟地加急叫嚣,对面的人往这里走,陈蜜在心里一一罗列着物品清单,低着头,捏紧气球绳子,麻木地跟着人流往前走。
晚风把她的气球吹着和什幺东西撞了一下,陈蜜茫然地擡头,看见空中飘着另一只气球,印着“xx餐饮”几个大字,艳俗又丑陋。
有个个子高挑的人牵着它,头也不回地往反向走去。
恍惚中陈蜜好像看见了那张脸,潮湿的泛红的脸,半睁着眼醒神的眼,透过一整个热带雨林看向她沉默无话的脸。
“陈……”她一瞬间想拉住对方确认那张脸,是真实的,还是自己被人困住太久出现了幻觉。
可是那人带着鸭舌帽没回头。
又是他,总是他。
所有的爱到最后都无可避免地走向那三个字……
看见你。
陈叹樵把她彻底毁掉了。
没有另一场雨将她从陆上的浅水洼再冲回海洋,空气料峭春寒,雨林在热带,那场雨也不会在这里。
马路上纷乱的鸣笛声压过一切,兜里的手机响了,陈蜜低头看见房东的号码,接起电话,在黄灯的最后一秒跑过马路。
愚人节那天有两只气球,一只跟着人潮走向远方,另一只回头停在了马路口。
阳台的芍药花开了,上周看电影时买的气球没气了吊在枝头,陈叹樵还在洗澡,水声淅淅沥沥好像下了场雨一样让人心安。
陈蜜坐在沙发上抱着腿发呆,有件事情她一直没有确认。
那天我究竟有没有看见你。
陈叹樵裹着浴巾出来了,氤氲的热气从门框中涌出来,他拿毛巾擦头,懒洋洋地漫步到阳台。
“哟,花开了?”
但没所谓,所有的爱到最后都会走向那三个字……
陈蜜眯起眼睛笑了,走过去和陈叹樵一起蹲在花盆前:
“怎幺样,我厉害吧。”
——
作者有话说:
哈喽!大家好久不见^ ^,最近金刚奶鸟也有在断断续续地写一些东西,哥妹骨科,小妈,伪宗教人外,大家有没有想看的偏好?可能会做个参考。
另,祝大家身体健康,生活顺利!